袅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宇文邕会手持利剑将他们从贼人手中救出。
除了那时候在怀州竹林,下着大雨,见识过他的剑法,基本上没有见过他出剑了。
朔风,惊雨,魑雷,紫电,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几乎有他们在,他的安全都会有保障。
但是偏偏这两日,四人都外出有事,宇文邕一人深入狼穴,剑光过处一片血色,敌人的,他的。
袅袅急红了眼,眼看爹爹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使不出丁点内力,她们三个女孩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宇文邕红着眼睛,神色疯魔,那几个黑衣人看着地上躺着不动的同伴,骇得步步生怯意。
血溅三尺,他将黑衣人全部解决。
袅袅跑过去扶住他,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勒得她透不过气来,身子一重,和他两个险些倒去地面。
“宇文邕!”
“宇文公子。”楚卿詞等人立即过来扶他们。
宇文邕后背鲜血如注,虞安撕下衣摆替他裹伤,他神情倒还好,只是面色有些微苍白,额头冒着热汗。一手持剑,血迹宛然,一手紧紧攥着袅袅的,袅袅鼻头一酸。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该罚!”宇文邕冷冷的道。
袅袅咬着唇瓣,几人将人扶进屋中,袅袅倒水给他喝,虞安思虑片刻道:“此地不宜久留,看皇上意思是马上回宫还是?”
宇文邕看向楚卿詞,“我碰到兰陵王等人了,楚姑娘的意思是去找他还是?”
楚卿詞心中一动,再没想到他真的找来了北周,只是……
“宇文公子是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
宇文邕点头。
当下几人商议,去和兰陵王等人汇合。
客栈一所房间内,白舒茗焦急的来回踱步嘴里一个劲儿的念着佛经,她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好觉了,此时的她满脸疲惫,哪还有当初在府里时的端庄。
“夫人,您要不先去睡一会儿,王爷已经去找了,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采薇拉着白舒茗的手,想让她去休息一会儿。
“这都几天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怎么能不急!”白舒茗坐在床沿上泪眼婆娑,她实在是怕极了,她怕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儿就这么又了无音信,甚至她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她自问这么多年她所做的事从来都无愧于心,更无伤天害理之事,可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家门前。
白舒茗掩面而泣,采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这么多年夫人受过的苦,她都看在眼里,要说劝慰只觉显得无力了些,连她自己都觉得那些劝慰的话委实假了些,就连她自个儿都不信,更何况是夫人呢,如今只有王妃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那才是最好的安慰和皆大欢喜的事呢。
白舒茗本就困乏的身体,这一番哭下来更是没了精神,采薇又温言细语的劝了两句,便沉沉睡去了。
高长恭这边,领着墨竹他们几个手下发了疯似的找,却几乎是无功而返。
他摸着楚卿詞留下的那方还未绣完的绣帕,在山谷间留下一声哀鸣,“阿詞,你到底在哪儿!”
“女儿,我的女儿!”白舒茗猛然从床上坐起,惊吓到了正在沉思中的采薇,她身子微一哆嗦,忙起身过去替白舒茗抚着背。
“采薇,我梦见阿詞浑身是血,她就那么耷拉着脑袋被绑在柱子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夫人,都说梦是反的,王妃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一定会没事的。”
“你去把我的佛珠拿来。”
白舒茗就这么盘腿坐在床上,虔心的念着佛经,替楚卿詞祈祷着。
高长恭失魂落魄的回了客栈,这样的时间无疑是煎熬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斛律哲打听到的消息。
“你确认消息属实?”高长恭几日阴沉的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眸子里也有了光彩。
斛律哲重重地点了点头,几日的阴霾终于算是看到了点希望,这两天他东奔西走,一有消息就立马赶过去核实,生怕耽误了时间。
高长恭颤抖的手在地图上游走着,想喝茶却打翻了茶盏,他激动的就差抱紧斛律哲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
“扣扣扣”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高长恭的话。
“高兄,是我。”
高长恭听言,忙过去开了门,还不等别人说话,便先道:“我这边有消息了,你来的正好,可要……”
“哎,高兄先不忙。”宇文邕抬手打断了他,又指了指房内,“不请我进去坐坐?”
高长恭心里焦急,可又只能把他让进房内,宇文邕进去后,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道:“我这边也有一个消息,高兄可想听听?”
高长恭看宇文邕不慌不忙的样,心里有一丝怀疑,当下也不着急了,顺势坐在一旁,悠哉的喝着茶,“高某洗耳恭听。”
高长恭冷静下来,宇文邕反而觉得没了意思,只朝门外道:“进来吧。”
高长恭不明所以,门吱呀一声,待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后,他有些惊愕,一时竟难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些。
楚卿詞站在门口,看着才一段日子没见就胡子拉碴的高长恭,一时有些心疼,他是为了自己吧,这段日子他过得一定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长恭。”这短短两个字,她以为她这辈子在也没办法说出来了,她在心里念过好几遍,这两个字,带着她的思念,带着她的委屈和不安。
高长恭猛然起身,飞奔到她面前,他上下打量着她,又哭又笑,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的他只觉得这辈子足够了。
“阿詞,是我的阿詞没错了!”他一把拥住她,再不肯松手。
“咳咳,注意点,这儿还有人呢!当我不存在啊。”袅袅拍了拍手,啧啧两声,“要亲昵了晚上没人了再慢慢亲亲我我去,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影响不好。”
被袅袅这么一弄,气氛刹时全没了,袅袅只一吐舌头,就跑去了宇文邕那儿。
“长恭,我娘她们都还好吗?”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两位岳母,一位不放心跟着一起来了。”
“是我…”
“亲娘。”
“那……那我养母呢,她还好吗?”
“受了点风寒。本来执意要来,我看她还没好全便安慰了两句,只说你已经找到了。”
楚卿詞听到此垂下了眼眸,“对不起,都是我,让你们担心了,长恭,我想去看看我娘。”
“就在隔壁房里,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楚卿詞摆了摆手。
采薇看着消瘦下来的白舒茗,偷偷抹了抹泪,便听的一阵细微的敲门声,她上前去开门,看着门口的楚卿詞不禁瞪大了眼,“王妃!”
“采薇,我娘呢?”
采薇揉了揉眼睛,惊喜的大喊,“真的是姑娘,夫人,姑娘回来了,啊,不对,是王妃回来了。”
还在诵经的白舒茗留下两行清泪,看着面前的楚卿詞,千言万语只剩一句,“你平安归来就好。”
“娘亲。”楚卿詞抱着白舒茗嚎啕大哭,“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舒茗哽咽着声音,“娘真怕就这么见不到你了,你能回来,就是娘最大的幸事了。”
母女俩说了阵家常,楚卿詞一路担惊受怕,此时也依偎在白舒茗怀里睡着了。
第二日,朔风赶到,神色凄迷,带来了一个消息,袅袅打碎手中杯子,听他沉痛的说惊雨死了。
被魑雷杀的。
宇文邕额头青筋暴起,他甚至怀疑过朔风,也没有怀疑魑雷。
魑雷——宇文邕眼中精光一闪。
莫非当初周军袭击桃花村一事也是他搞的鬼?费鹏的死,定也是他所为。
哀恸看向袅袅,她神色落魄,他一惊……她也想到这其中关键?
“厚葬惊雨,以金铢弥气家人。”宇文邕嗓音低沉。
高长恭明白发生了何事,也忍不住唏嘘。
一行人在这日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件,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
“当年魏帝以元修和挚爱白舒茗之血建造地宫机关,今须得二人之血并鸳鸯玉佩方能重启开关。”
众人皆惊,看向虞安和白舒茗二人。
楚卿詞惊诧至极,“母亲和姑父不但认识竟然还……”
白舒茗并不再年轻的脸上恍然是绝美一笑,饱含沧桑的眼睛看向虞安,冲众人颔首。
虞安亦回以微笑,像多少年前那样两两相望,皆是情意。
袅袅亦不禁动容。
动容以外,更多的是心酸,她突然不知道该作何想法了,娘亲她……爹爹和楚楚的亲娘,竟然是年轻的时候的恋人,是青梅竹马,是曾经发过誓言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这样的感情,她的娘亲如何比的上?可是如果比不上,娘亲又算什么?她的到来,岂不也是成了讽刺?
娘亲在天之灵要是知道爹爹的这些往事,会不会很伤心?
“袅袅,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虞安摸着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