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楚卿詞陪着秦氏和虞安说话,高长恭和斛律哲下棋,袅袅去了厨房。
做菜倒是信手拈来,只是之前没有问过他们的喜好,这会儿是自己随便做吗?一想,反正也是一顿便饭,也没什么,就先做几个拿手菜吧。烧鱼和排骨肯定是少不了的,然后又炖了一只鸡,是整只炖下去的,把上面的浮油给撇了,再撒了一把芫荽……看着青绿叶子浮在汤面,想起有一个人是不吃芫荽的,说是太香了,反而遮住菜肴本该有的鲜美味道。
他吃菜是真挑剔,他吃东西也不比别的男人的胡吃海喝,有时候还不如她吃的多,所以他一直偏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虞姑娘,你发什么呆呢?汤都滚了,快点把盖子揭起来。”一个厨娘经过时好心提醒。
袅袅回过神来,立即就要去揭盖子却发现还没有盖盖子呢?
“是牛肉汤。”
那人又说。
袅袅这才发现是另个小炉子上的汤蛊烧滚了,立时一阵手忙脚乱。
那厨娘好笑的摇摇头,现在的小姑娘做起事情来都是无法专心致志的么?三心二用。
御史府内,郑远德和白舒茗出远门后,郑若仪更是每天都要往花海那儿走一趟,出门时她正好碰见了也要出门的郑远德,便问道:“哥,你去哪儿啊。”
郑远德指了指王府的方向道:“阿詞妹妹的表妹过来了,请的过去吃饭呢,我先走了啊。”
郑若仪望着郑远德离去的背影落寞的离开了。
兰陵王府竹韵院, 院子里摆着两张长形条案,上面放着瓜果香茗等物,楚卿詞正抓一把瓜子要与虞安说这段时间王府发生的一些事情呢,眼风扫到一抹颀长的身影正缓步行来,她抬头一望,喜出望外。
“哥。你来了。”
来人正是郑天诚,他一眼看到院子里多出了人,再想起王府中去的人说的那句话,就想必然是他这妹妹的亲人再错不了了。他亲亲拍了一下楚卿詞的肩膀,再与高长恭和斛律哲一一见过,然后去到秦氏面前问道:“这位便是阿詞妹妹的姑父吗?”
秦氏点头,与虞安说道:“这是御史府中的大公子,是阿詞的哥哥。”
“姑父,早就听阿詞妹妹说过,这么多年来您搬去桃花村就是为的照顾她们祖孙三,劳累了,谢谢您。”郑天诚说着,躬身下了一个正正经经的礼。
虞安自座位上站起身,扶了一把他的臂膀,“她爹爹去的早,我多照顾一两分也是应该的,怎能受你如此大礼。”
“受得,受得。往后几十年里就让我来孝敬你们吧,请千万别和我推辞。”郑天诚推开虞安手臂,全了礼数。“接下来一定要去御史府住几天,让天诚一尽地主之宜。”
虞安为难的看向楚卿詞,楚卿詞便与郑天诚说:“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都好说嘛,你先坐。”
郑天诚点点头,陪着虞安落座说话。
袅袅一壁掸着身上水渍往外走出来,一壁喊楚卿詞,“可七七八八了,楚楚,高公子去接你爹娘没有?也不知道他们凶不凶?还有,我应该怎么喊他们啊?”
楚卿詞掩嘴笑郑天诚抬眼打量去,和阿詞一般年纪大的姑娘,身量纤纤,只是那眉眼,就好像早就识得此人一般的熟悉,郑天诚不禁站起身走过去,“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袅袅诧异抬眸,这个高大男子是谁?
“你一向和女孩子都是这么搭讪的吗?我保证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啊。”袅袅直言不讳。
郑天诚一愣,楚卿詞看哥哥一开口就被打趣也是好笑,她牵着袅袅的手走到郑天诚的面前,“哥哥,这个就是袅袅啦,你以后就有两个妹子喽,可不许偏心哦你。”
袅袅一身的鸡皮疙瘩,楚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话来竟然这么嗲的撒着娇?不过她很配合,把头往楚楚脸上一靠,“原来是天诚哥哥,你好,你好,我是虞袅袅。你以后可要打双份的架了喽,我看以后还有谁敢欺负我。”
郑天诚被她两个逗笑了。
“我需要打两份架吗?你们两个不合伙起来去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哪里还需要我帮忙啊,我对你们很有信心。”
听出他话中揶揄,楚卿詞和虞袅袅相视一笑。突然见郑天诚伸出手来,将袅袅鼻尖儿一蹙炭灰轻轻刮拭,“做顿饭你也成了一只小花猫。”
袅袅并不反感他的突然亲近,毕竟他是楚楚的哥哥,也就是自己的哥哥。
“天诚哥哥,你爹娘呢。”
楚卿詞也问:“哥,怎么只有你来了?”
“不巧了,爹娘这两日不在府中。”郑天诚说。
“那,”袅袅去看高长恭,“菜也差不多了就开吃吧,我饿了一路了……”
楚卿詞这才想起来袅袅每回长途跋涉的时候都晕三吐四的……高长恭亦有些歉意,“怕是都高兴忘了,竟然还让你下厨。好了,饭还是摆在竹韵院吧。”
楚卿詞就喊了绿萝她们传饭摆菜,一时各个落座,高长恭举杯先敬了一圈,“难得这么多人坐在一桌吃饭,我很是高兴,希望这样的机会来日会更多,我这府邸随时欢迎你们。”
斛律哲哼笑一声,“就是不知道以后是在邺城还是徐州。”
“兄弟,你能不能不提徐州两个字?”高长恭无奈道。
“可以不提啊,那你也不能总是差我去吧。”斛律哲抿一口酒,“我看我也是早早的成亲比较好,这样子我也更有理由不去外干呢,好好的呆在邺城。”
众人被他说笑了。
“你喜欢哪一种姑娘?要不要婶子给你介绍。”秦氏也已经摸清楚斛律哲的性格了,第一个打趣她。
“是啊,要不下次宴会的时候,你多跟几家大人聊聊,了解一下他们家的千金都是怎么样的,我也帮你参谋参谋?”高长恭不嫌事大。迎了一下,众人虚迎一回,捧杯浅酌。
“那倒不必了,嗯,要说性格什么的嘛,这面前就有两个。”斛律哲朝挨着坐的两姐妹看过去,“像阿詞妹妹这么文静可爱的就挺好,或者像虞妹妹这么古灵惊怪的也行。”
袅袅本来在吃菜,也顾不得咽没咽下去,抬头就与他道:“那还是,那还是像你阿詞妹妹那样的吧,真要像我这样的,你天天找架打呀,而且你也不见得打得过人家。”
“噗,别被你一语成谶了。”楚卿詞加一句。
斛律哲被噎,好半晌才找回来自己声音,“那是好男不跟女斗,这前两次哪一次不是我让着你啊。”
袅袅撇嘴,“不幸荣哉。”
“袅袅。”虞安假意斥道。
袅袅吐吐舌头,埋头吃饭。
虞安举杯虚敬斛律哲,“斛律公子别和她计较,她一向口无遮拦的。”
斛律哲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也不过同她们玩笑。”
一直没说话的郑天诚突然说:“你若是碰到郑若仪那样的,你还让不让?”
斛律哲一口酒差点没有喷出来,“我不用让,我肯定不是她对手啊。”浑身一个颤,颇为幽怨的盯着人,“你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郑天诚低着头,“也没什么,其实自小,我跟她,原本感情挺好,只是后来顾姨娘把她抱回去之后……但是现在她对长恭的痴心,却不假。”
看郑天诚朝自己看过来,楚卿詞默默的放下筷子,“我懂哥的意思,以后我不会同她为难……最好能帮她选到一个好人家。”
郑天诚叹气,“我倒不是要你让着她……我是怕,她不会就此甘心,如若她还不罢休,你们这婚事,可还有的折腾。”
袅袅忽然说:“是不是她又在家里闹?是寻死觅活,还是破口大骂?”
郑天诚摇头,“她太安静了,一反常态,整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赏花。可她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可怕。”
秦氏见大家都不说话,拿一双干净筷子将近处几人都夹了好些菜给他们,“菜都要凉了,先吃饭。”
郑天诚也悔在饭桌上提起这种事,抬杯虚敬一圈,“我先干为敬。”
吃完饭,依然在院子里围桌聊天。袅袅撑不住,去楚楚房间睡觉了,虞安便也起身,“我看她还是不太舒服,我去山上给他找几位草药熬着喝,去去乏。”
“那我陪大伯去吧。”斛律哲毛遂自荐。
“你身上也不痛快,便静休会儿吧。”虞安又止了郑天诚的动作,“你也不必跟着,我一个人快去快回,不值什么。”
高长恭亲自为他准备一匹快马又送他出去。
马蹄扬尘,一飚千里。虞安入得深山,顺着记忆找寻。待看到一片花海,只见风过处似煎盐叠雪般,层层叠叠,美不胜收。他将马匹栓在一棵树下,信步而去。
郑若仪一个人孤零零的,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是楚卿詞一家人团聚幸福的画面,她也多想有一天能享受这种家人间的温暖,她不由想起了顾笙,又快速摇了摇头,她眼里从来只有利益,哪会关心她这个女儿过得舒不舒服,乐不乐意做那些事。
那棵合欢树依旧光秃秃的在风中晃着枝桠,连半片叶子也没有,她坐在树下手里晃着一朵花道:“今天我碰到哥哥了,他说楚卿詞的表妹过来了,请爹娘和他过去吃饭,只可惜爹娘不在府里,楚卿詞那个表妹我见过,真是泼辣的很,嘴里也不饶人,就像以前的我一样,我觉得啊她迟早会栽在她那性子上,就比如现在的我,什么都没了。你说你身边有这么多花花草草和这么多合欢花,还有蝴蝶鸟儿,你会不会寂寞呢,恐怕是不会的吧。”
郑若仪嘴里念叨着,坐在树下渐渐睡着了,醒来时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你要快快和旁边这些合欢树一样开出大片的花来。”
郑若仪离开时,虞安正从另一条道上进了花海,两人也就一前一后的错开了。
有一大块合欢花,开的肆意,让人如坠梦境。虞安不太确定,上次来的是不是这片花海,毕竟当时自己身受重伤,抢了一匹马,慌不择路一驰千里,后来更是跟随一队游商马车,四处飘荡……
最后醒来时,便是躺在这样一处花海里。那时候茫然四顾,好像又觉得是做梦,应该是有一位华发老人,与自己侃侃而谈。可是其人无迹,又要去哪里寻去?
奇怪,什么都没有。
花海绵延数里,像一个世外桃源之地却也不见任何人的踪迹,难道真的是自己伤痛时候的混沌梦境?
“你在找我吗?”突然一道缥缈若虚的声音随风入耳。
虞安猝然回头,只见一位华发白衣的老人立在花海中央,胡须也是白的,并且随着微风轻曳,头发和胡须都缓缓地飘动着。
好一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前辈,果然是你!”
虞安心中一震,几步飞跃过去,可是,无论他怎样下劲于双足,他与那人始终隔着数丈的距离,似乎他在动,那人也在动。可是分明没有见过那人动……
“你有疑问,是不是?”那人开口问。
虞安妥协,不再想着靠近,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从何处问去。
“请问高人,你是不是知道很多事情?包括我不知道的那些。”
那人闻言缓缓道:“的确。但是不知道,你想知道哪一部分?”
“全部!我想知道所有的事!”
那道苍老缥缈的声音似浸在寒冬腊月的枝头刚要开的花苞,带着一种纯粹的无力,“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凡事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虞安睁着满带沧桑的眼,“那么藏宝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江湖上,他们朝堂上,却吵的沸沸扬扬。”
“你真的毫无头绪?”
虞安不明白,“我应该记得什么?”
那高人微微沉默,过了片刻方说:“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有人给过你一块玉佩,那块玉佩是可以一分为二的,现在玉佩在哪里。”
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