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彤听他这么说,生怕他反悔,当即收拾了包袱离开道观。在京城没有依靠,她只能选择回家。想着,如今让虞月好运气做了皇后,只怕虞家门楣更高了。若是虞康已经过继到长房门下,那就更好了。将来她还有母亲弟弟依靠。凭她在宫中这几个月的见闻阅历,再嫁一个有权有势的并不难。
平康帝虽然对虞彤并没有多少感情,但他在已经有退位之意后,还接了她入宫。凭心而说,是坑了她。她一个女孩子要返家,只怕出了京城便会遇到危险,便派了两个护卫护送她回去。
虞彤离开没多久,容齐便自宫中来观中看望平康帝。
平康帝引着他在一处静室中坐下,上了茶。
容齐看着兄长一身黑蓝布衣,神态淡然,举止翩然,当真有了几分飘然世外的模样。开口笑道:“看来皇兄这些日子,的确过的逍遥自在。”
平康帝替容齐斟了杯茶,放下茶壶道:“黄粱一梦,醍醐灌顶。如今家国重担全卸下,还不得个逍遥?”
黄粱一梦,梦见的是他的平生,清晰如真实发生过。他为了幼子,权衡利弊,娶了弟弟如今的王妃虞月,又在他死后,将她立为皇后辅佐唐山景,同时用她压制容齐的谋反之心。
十几年如一幅幅写实画卷般一晃而过。他看到的是,在容齐的铁血手腕下,安稳无战的边疆,看到的是虞月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力振朝纲的繁荣江山。
更看到的是,容齐对虞月的痴痴苦恋,一生未娶,孤灯伴影心不改。
最后一幅画卷中是,羽翼丰满的唐山景在对太后问政有偏见的奸佞朝臣的怂恿下,废太后,乱朝堂,江山动荡。
容齐揭竿谋逆,众部响应,杀上京城,亲取唐山景首级祭奠虞月。后励精图治,重整江山,劳累致病,后继无人,大汤覆灭……
而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他。并无治世才能却继承帝位。明知那唯一的血脉,已被宠坏,难堪大任,却舍不得放弃这皇权地位,执意传位于自己的亲子,致使二十多年后大汤亡国。
他终究是懦弱的,这一场如他亲身经历一般的梦,令他心惊胆颤。他担当不起亡国祸根的罪责,不如早早脱手让位。
于是乎,沉迷修仙问道,将这家国重任抛给容齐。后世如何,都与他无关了,他会是后世史学典籍中一个大度贤君,再也不是那庸碌昏君。
容齐并不知道他的皇兄这个似真似幻的梦具体内容。他只从他那里知道,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告诉他,他该让位给他,才可保得大汤千秋万代。
容齐回到宫中。又接到杜鹃传来的飞鸽传书,书中内容短短一句:“皇后游历散心至东丹。”
东丹,乃是大汤朝东面门户,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他记得,她曾说过她想有机会去看看海。
她看过的典籍游记中,有描写海之大,海之美,海之波澜壮阔的词句。她念念不忘,很是喜欢。
他也曾答应过她,等他卸下身上军职,便陪她去的。谁知自从成婚后,他一直在失信于她。
容齐捏着那纸条,默然无声。
虞月此时才刚到东丹。找了一家舒适的院子安顿下来。身边除了杜鹃和飞鹰保护,还有宋初霖安排的四个保镖。
如今她身份尊贵无极。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依照唐山容齐的性子,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同时,宋初霖自己也是担心她的安危的。
她这么任性地在答应父母和外祖母回宫的路上,忽然变卦说要游历一下这大好河山再回宫。除了让人措手不及之外,也让他对她更加另眼相看。
他的表妹和其他女子到底不同。有哪个女子成为一国之后,却这么不在乎,反而觉得这皇后之位是枷锁束缚,想一逃再逃呢?
虞月走了这一路,看了些自然风景。名胜古迹,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她心里很明白,这皇后之位,只要她和容齐是夫妻,便注定无法摆脱。让她放弃他,她也做不到。
既然无法摆脱,那么在重新回到那个大牢笼之前,她放纵一下,四处走走总不过分。
因此,在答应父母和外祖母会回宫时,她便计划好了半路上开小差,玩够了再回去。
坐了一天马车,颠簸的浑身疲乏,虞月用过晚饭后,便早早洗漱睡下。想着明日先去这东丹有名的云宫山上去游览一番秋霜枫叶的美景,然后再去看大海。
第二日,她没等惜雪杜鹃请她起,自己早早的醒来,一个个叫醒了她们,道:“都起了,云宫山那么大,不早点儿去,一天游看不完。”
惜雪和杜鹃各自穿了男仆的衣服,又把虞月打扮成一个俊俏小公子哥的模样。她这边一有动静,宋初霖也跟着起了床。
两人围在桌子跟前,用过早饭,便朝着云宫山出发。
秋高气爽的天气,虞月爬上云宫山群山中的一个小山头,手上拿着一把扇子,对着满山红叶,忽然诗兴大发,作了两句抒发心情。在旁人看来,俨然是个诗书满腹的少年公子。
宋初霖在旁边听着,心里总算彻底不再对虞月选择了容齐而非他心有不甘了。
这个时候,若是容齐在她身边,肯定能跟她和一首。而非只在一旁看着。
意识到和虞月诗词文章上的差异,宋初霖有点心情有些黯然,便凭虞月在山中四处游览,他在一座供人休息的凉亭坐下歇脚。
那边虞月见到山中竟然有一座寺院,便进了寺院,礼佛敬香,又捐了一笔香油钱。
寺院住持见她出手阔绰,诚心拜佛,便邀请她午间在这用顿斋饭。
虞月欣然应允,同时派人把宋初霖也叫过来。
住持安排了一间禅房给她歇息。她便在屋中喝茶歇脚,透过窗子看那寺院后远处的雄山峻岭,看飞鸟在其中翻飞。
正看着发呆,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以为是宋初霖过来了,便笑着回头道:“十三哥哥,这里景致还不错……”
来人身着玄色长衫,腰束锦带。面如冠玉,眉目英俊。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扇子,冷哼一声道:“朕再不来把你揪回宫中,你是不是要和你十三哥哥私奔了?”
虞月坐在榻上,仰着头望着从天而降的她的夫君容齐,傻笑了一下,又立即板起脸来,扭过身子去,道:“我可没劳一国之君来这里。你自己来的与我何干?”
想到他如今是皇帝,她就心塞。刚才他对她自称什么?朕?还真是说得溜的不行!
整整八个月未见,日思夜想,差点儿被折磨疯,如今终于相见了。她就这个态度?容齐气愤愤地想,可见是忘了该怎么做人妻子了,得好好调教!
这么想着,便弯腰长臂一伸,把她抱起来,转身自己坐上榻,而她全然落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