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南王打着替百姓们来探望感谢老太太的名义也不是无凭无据。因为宋家大爷拿出所有米粮来赈灾,用的便是宋老太太心善,见不得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死街头借口。
固南城中,如今得到宋家救济的百姓,人人都知道宋家的老太太是个活菩萨。感恩于她,说若不是她的慷慨大方,只怕老百姓如今便是饿殍遍地。
宋老太太虽然诧异固南王忽然不请自来宋家拜访她,但也是一辈子历练出来了。不卑不亢地出来迎接。
容齐虽然贵为王爷。但宋老太太毕竟是个六十多岁的长者,大汤尊老的传统深入人心。一老一小见了面,容齐也不准老太太行大礼,搀扶了老太太道只是私下来看看,唐突前来本就是他失礼了,老太太别嫌他无辜叨扰才是。
老太太见他虽然贵为王爷,却十分随和,并不拿王爷架子,心中对他好感倍增,便随了他,请他上座。上茶后,又与他交谈了片刻,便推说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如今王爷来的突然,家中的男儿们都不在,要让家中最喜欢的外孙女出来替她招待王爷。
容齐倒是没想到宋老太太居然对他和虞月这么宽容。还给他们创造机会。当下对老太太便更加尊重与喜爱了几分。
虞月从宋柔筠院子里出来,匆匆梳妆了一番,便来到正厅中,只见已经又是大半年没见的容齐,正端着茶,坐在梨花木大椅上悠游自在地喝。心中忽然气恼。他一别以后,这么久都不给他传递个消息。说出现又让她毫无准备的出现。凭白让她每日里牵挂担心,更思念成灾,辗转难眠!
“王爷忽然来访,家中也没个预备,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王爷见谅。”虞月装模作样地拿出主人的模样来,来到容齐跟前,略施了一礼道。
容齐好笑地瞧着她正经八百的模样。大半年不见,她又长高了一些,身子却仍然是单薄柔弱的,脸上的肉还是没长多少。他听杜鹃给他详细说过最近这两月,虞月是何等操劳。心中着实心疼。
“月儿。”容齐伸出手,眉目温柔如水,轻声道,“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虞月抬头瞟了他一眼,没出声,也没动,站在原地,表情既有委屈,又有气愤。
容齐一看,这是在闹脾气?虽然有些头疼,但她会如此,也证明分开的这些日子,她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又觉得心中欢喜。
既然她不愿过来,那他走过去总可以吧?反正在她面前,他是没底线没骨气的。
虞月看着他起身朝自己走来。离得近了,才发觉他的脸色有些不对。不似以前那么健康红润。想起宋初霖说西南土匪的凶悍野蛮,便忍不担心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脸色缘何这么不好。”
容齐并没有料到她会从自己的脸色上就看出自己受伤。心中又是一暖。知道她心里的确是有自己的。怕她担心,便摇头笑道:“我怎么会受伤?我是军中主帅,又不用亲自上战场。”
“我听说那些土匪比北胡人还难缠凶恶可怕。多少人去剿匪都失败而归。”虞月打量着他上下,狐疑道,“你真的没事吗?”
容齐伸开双臂,给她看,“脚能走,手能动。真没有受伤。”
虞月松了口气,“那便好。”
说完才发觉容齐已经到了她面前。两人距离极近,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虞月心中一跳,忙垂目后退,却被容齐握住了手。容齐也不说话,只是握住她白皙小巧的手,用自己带着一层薄茧的手在她手上轻轻摩挲着。
虞月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手中,仿佛被他当做了珍宝一般,才进来见到他时的那股幽怨之气顿时散了个干净。打量四周都没人,她便上前一步,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
佳人投怀送抱,容齐哪能不受用。不知不觉,她已经从才到他腰间,长到了到他胸口。
“月儿又长高了,”他低声笑着道。
“容齐?”虞月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唤道。
“嗯?”
“容齐?”
“嗯?”
“容齐?”
“嗯。”
虞月一声声叫着,他便耐心地一声声答应着。
心中一直在飘摇并且迷惘空洞的那部分,在这会儿总算被填满了。虞月在他怀中轻轻的闭上眼。
这辈子,只怕的确逃不过他了吧。她拗不过她的心,也躲不开他的强势进攻。并且,他们都带着前世的记忆。在这一世中,是唯一能与她感同身受的人。她的惶恐,她的担心,她的遗憾。他都能了解,能给她旁人无法给予的满满的安全感。
容齐更是心中柔软如绒,她这么依赖他。他之前从未敢想过。从相识开始,他们之间除了身份还没有被挑明时亲密无间过,其他时候,她都是躲闪着他的。哪有像今天这样,固执地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等心中那阵对他澎湃的感情渐渐平复。虞月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忽然皱了眉头,从他怀中仰起头道:“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那熟悉的龙涎香,她在梦里都能闻到。
容齐忍俊不禁,“哪里不一样了?我以前身上什么味道?”
“你如今的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虞月耸着鼻子在他身上猛嗅。
容齐忙扶住她的肩膀,笑道:“哪有什么奇怪的?”他来的时候,可是特意没有在伤口上涂抹那味道刺鼻的伤药,也仔细洗了澡的。难道身上还有残留的药味?
虞月也不笨,他这么一躲闪,她便感到他隐瞒了什么,瞪起眼睛道:“你要是骗我,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照实跟我讲,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容齐看着她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虞月又道:“你要再说你没受伤,我定然不会信了。你身上多出的味道就是一种药味。”说完,虞月眼圈便红了,心中为他的伤心痛,也为他的隐瞒而难过,她低下头,双手拧着自己的巾帕,“你连自己身体状况如何,都不肯与我交个底,与我推心置腹。又叫我如何信任你其他的话?”
不过是怕她担心,所有才想隐瞒自己的伤情。这倒好,反成了他与她不坦诚。这让容齐摇头苦笑。
“好吧……”容齐轻轻捧起她的脸,道:“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便与你说实话。我的确受伤了。中了一箭,伤在左肩上。但并不严重,因为怕你知道后担心所以便不想告诉你的。”
虞月一听,他果然受了伤,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如今恢复的如何?”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容齐双手滑到她的腰间,把她往上抱了抱,道:“看,都可以抱起你了。”
虞月被他这忽然的动作闹的脸红,又担心他这么着会影响到伤口,便道:“你小心些吧!到底是还没好利索。”
“无碍,这伤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容齐道。
虞月盯着他的左肩,忍不住伸手轻轻地盖在那里,见他神色的确没什么异样,心中的担忧消散了一些,若非地方不合适,她一定要让他脱了外衣,给她看看那伤处才能安心。
因为是在宋家,并不方便说其他。容齐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见一见虞月,以慰相思之苦,看看她的状况。如今见她还好,便放了心。虞月则是担心他的伤。虽说他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但终究是伤了筋肉的。还是需要好好静养才好。与他坐了一会儿,便催他回去好好休息。
之后,两个人在平康帝到固南之前,都没有机会再见。平日只靠着书信联系。虞月就是想近身关心他,也因为身份限制,不能如愿。况且母亲知道了容齐亲自来宋家借着探望老太太的机会,与虞月见面。对她的看管便比平时紧了。生怕她再做出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来。
平康帝将要驾临固南城的消息,这些日子在固南城中传的沸沸扬扬,饱受今年水灾侵袭的百姓,都万分期盼这这位君主的到来。
然而平康帝并非什么贤明君主。在位这十几年,不过是守着祖上的江山罢了。又在弟弟容齐长大能在边疆独当一面,替他守好国门后,他便越发不爱操心。这次梁州水灾,也若非是朝中大臣建议他亲自过来慰问灾情,以振民心,他是不想过来的。毕竟,长途跋涉的,实在太辛苦。
唐山景今年才四岁。将他留在宫中,平康帝并不放心,因此此次出行,也便将他带在身边。但因为这孩子从出生便娇生惯养,一时吃不了长途跋涉的苦,又觉得外间无趣,总是哭闹着要回宫。
平康帝十分宠爱这唯一的儿子,只视察了梁州一处,便打道回府。之所以要拐到固南来。是为了看望受伤的容齐,顺带见见这个有勇有谋,又对他忠心不二的弟弟所看上的那永安伯府嫡女。将两人的婚事定下来。
平康帝要莅临固南的消息是早早放了出来。但具体哪个日子来,还要看老天爷的安排。若是一直阴雨连绵,小太子受不了路上的艰苦,少不得要等雨停了天气放晴再赶路。
虞月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世她不会随着家中的下人去街上施粥。因此便一直在宋家躲清静,每日陪着老太太和宋柔筠母子俩。
小安儿虽然是早产,但是救过来后,又有这么多人精心喂养,细心呵护。是以如今和足月产的孩子并无两样,能吃能喝能睡,白白胖胖的,煞是惹人喜爱。
虞月对他喜欢的不得了,若非自己本来就是他的表姨,她一定要认这孩子做干儿子才甘心的。
这日天气放了晴,虞月和宋柔筠将小安儿带到外祖母跟前玩耍。才过来没多久,便有宋氏派的人过来,让虞月马上回家。说是平康帝要在三日后,来永安伯府做客。家里才接了旨,如今已经乱成一团了。
虞月听完这个消息,也是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