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月如愿以偿,在被赶出教习室后,便准备开溜。惜雪跟在一旁小声对她道:“小姐,八姑娘已经过来了。这会儿正在夫人那里和夫人说话。冬青悄悄跟我说了,十三少爷给小姐写了信,让八姑娘捎来。”
虞月当即心里格外甜蜜,边提着裙子猫腰溜出教习室所在的院子大门,边怨道:“你怎么不将信取来给我啊?”
惜雪见她着急看信的小模样,便觉得好笑,道:“小姐啊,你矜持些吧!小心丫头们笑话你。和十三少爷还没定亲呢,就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们笑就笑吧。”虞月满不在乎道,“我和表哥这亲事定不定,那都是已经定下来了。我为何还要矜持呀?那是我准夫君!我喜欢他。”
这话说的,惜雪都替她害臊。
两人从教习室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八姑娘已经在她房中等着她了。宋氏知道女儿素来对音律没有兴趣,对她的逃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虞月进房来,便迫不及待地朝宋柔筠伸出手来,道:“表哥给我信呢?快给我看。”
宋柔筠忍俊不禁,从衣袖中掏出信来。虞月惊喜地低叫一声,一把抢过来,打开拿出信纸,不顾宋柔筠在场,便看起来。
端阳节宋初霖陪着虞月玩了两天后,便又跟着商队出发了。这次是乘船走水路南下,去南地贸易。来回最快也需要三个月之久。
两人这段日子只能靠书信来联络感情。
宋初霖这次的信也没说什么,只是讲了沿路的一些见闻和风光。最后叮嘱虞月天气渐渐炎热,让她注意避暑,别中了暑气。待他回来时夏天都要过去了,自责不能陪在她身边为她消暑解闷。
简单平实的话语,却令虞月看的心里暖融融的甜蜜蜜的。
圆嘟嘟的稚嫩小脸儿上,染上一层娇羞的红晕。
宋柔筠看在眼中,忍不住打趣道:“看把妹妹高兴的。难不成十三哥哥在信里说,回来就要娶你过门不成?”
虞月被她说的柳眉一竖,把信往惜雪手里一放,便朝宋柔筠扑过去,道:“好你个宋柔筠,我不笑话你,你倒是笑话起我来了!看我不让你吃点苦头!”
两个小姑娘笑闹着滚到了床上,互相把手伸手对方的胳肢窝下搔痒。让在屋子里服侍的丫头们也各各忍不住笑起来。
杜鹃倒是没有像惜雪他们那样笑的厉害,她默默地从惜雪手中拿过信来,依照原样折叠好,放进信封里。又转身将那封信放进虞月床头小几上,一个红漆木盒中。
虞月很是宝贝这些信。现在替她收好了,到她想再看的时候,便能立即给她取来。
在床上闹了一会子,虞月和宋柔筠都笑的肚子发痛。由各自的丫鬟扶起来。重新整理了头发和衣裙,又吃了些茶果点心歇口气,这才说起正经话来。
“再过三日,便是固南王新王府开府的日子。到时候,父亲和母亲连我都要去贺喜的。八姐姐你陪我一道去吧。免得到时候我一个人无聊。”
前世便是那样。因着她骄纵娇气的脾气,在同龄闺秀中人缘并不好。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耍。就算是刺史张大人的那两个比她大两岁的双胎女儿,虽然她们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关系亲厚,也不喜欢和她玩,说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
所以,那天王府的开府宴,一点意思都没有。她还记得,她躲开众人,一个人捡了一把石子在水榭里往湖中扔着玩,还不小心水榭掉进了湖水中。幸好福大命大被一个过路人及时给救了上来。但是那人是谁却一直是个谜。父亲母亲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到底是谁救了她。
宋柔筠有些犹豫,“只怕我去,身份不大合适。”
虞月不以为然,“没什么合适不合适。只要你自己不看低自己,便没人能看低你。姐姐,你就是太不自信。你并不比谁差,何必这般小心翼翼,藏着掖着?听我的,跟我一道去。我带姐姐见识见识王府的风光。”
宋柔筠感激地看着虞月,“如此,那姐姐便陪你去。”
“这就对啦。我跟你说,那王府据说可大了。咱们家宅子已经够大了吧?那王府比咱们家的宅子还要大一倍呢。”虞月高兴道。
两人这日在闺房里说的这些话,不知被哪个多嘴的丫头传了出去,被二房王氏知道了。便传给虞家老太太听,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哭道:“可怜我的彤儿啊,正经的虞家二小姐,在阿月眼里,竟然还不如那宋家一个庶出的女儿重要,带她去王府长见识,都没说带我家彤儿一道去。婆婆啊,你说着算什么道理?我家彤儿就这么被人看低?”
虞老太太这些日子正在生宋氏的气,一听王氏说这话,顿时气道:“去!彤儿也去得。我跟老大说!他若是不带上彤儿,我便跟他没完!”说完顿了顿歇口气,又怒道:“这个宋氏,仗着娘家有几个子儿,越发不将我这婆婆看在眼里了。不问我的意思,就自作主张把大丫头配给宋家的十三小子。如今又这般偏心她娘家一个小妾生的低贱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虞老太太年轻时,出身也算显贵,母家与永安伯府地位相当。但是随着家中哥哥犯了事,被削去了爵位。日子便不好过起来。卖完了的祖上积累的庄园田地。很快便落魄下来。虞老太太心疼娘家遭遇,便拿自己的嫁妆时常去补贴。但是娘家老小大手大脚惯了,又见虞老太太能补贴他们有了新的倚仗,便索性不思进取,一直靠虞老太太养。
虞老太太将嫁妆补贴完了。哥哥一家子缠的她没办法,她便打起宋氏带来的嫁妆的主意来。那时宋氏才嫁过来不过三年。
宋老太太素来偏爱这唯一的女儿宋氏,当年送她出嫁,那是“十里红妆,千亩良田”名震固南的。私房财产富足的十分令人艳羡咋舌。
是以虞老太太仗着自己是虞家当家人,也欺负宋氏过门后只生了一个女儿,肚子就再也没动静,年龄小有错处好拿捏。便明里暗里敲打宋氏要孝顺,她提出什么要求,她不能违逆才是虞家的好媳妇。
宋氏不是那愚钝之人,早就看透虞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明面上她说什么都恭顺听话,但是虞老太太一要跟她提钱,她便道都交给母家兄长放钱庄里钱生钱去了。婆婆要是缺钱用,她便用房里陪嫁的那些个瓷器,桌椅,金银日用器物帮她去当铺里筹措一些先用着。
这像什么话?虞老太太还是要脸面的。永安伯府往当铺里当日用家当,那不是让外人耻笑?
虞老太太只好悻悻作罢。见儿媳妇嫁妆的主意打不成,便又打起了永安伯府家产的主意,偷偷卖了永安伯府不少祖传田地,将卖地的钱拿去补贴娘家哥哥。
她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宋氏早就叫人注意着这位一心贴娘家的奇葩婆婆的举动,吩咐宋家人买了那些田地。然后又让宋家人来跟当时还在世的虞老爷关心永安伯府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否则怎么会落魄到要卖地维持了?
虞老爷哪里受得了这不亚于羞辱的关心。随后一问得知是自己的夫人做的,当即便将这败家媳妇管家的权利转交给了宋氏。宋家为了让女儿在虞家更有体面,又将买来的那些田地送给了虞家。
如此一来,公公丈夫都给宋氏撑腰, 宋氏在虞家的地位登时无人能及。虞老太太自此便觉得宋氏手段丰富,心地不善。对她横眉冷对,越发嫌隙。但因为没了管家的权利,手头上也紧了,只能使些小性子,说些尖酸话来出气。十几年过去,仍然是如此。
前些日子,她那娘家侄儿来虞家说看中一样买卖,想问虞老太太借些钱当投资用。还承诺获利后分红对半。虞老太太便动了心,只是自己手里哪有现钱,便想问宋氏借一些。
宋氏派人去问了兄长,得知那买卖并非正经。便说家里最近不宽裕,没余钱给她,回绝了虞老太太。虞老太太这才这几天都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虞政从州学回来,便被她差人叫了进去,先把宋氏的那些陈年罪状数落了一遍,然后才道:“你们过两日去王府赴宴,必须带上彤儿。你弟弟本来就没有你有本事,王氏也没有媳妇家有钱。彤儿跟着他们算是受苦了。你身为兄长,身为彤儿的大伯父,该帮便必须帮她一把,眼看着她都十三了,还没出过门,见过世面,结交一些大家大族的女儿。你这伯父做的失不失职?这都做不好,以后彤儿嫁人,你是不是就更不管了?只想着你那一个宝贝女儿?你如此不忠不孝,不顾兄弟,不顾下辈儿女,怎么对得起虞家列祖列宗?”
虞政一听虞老太太这般念他,便觉得头疼。忙连连答应了,说:“好好好,我答应母亲便是,我带二姑娘去便是。”
虞政从虞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回到自己的房中,和宋氏说了虞老太太的意思,宋氏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母亲也是,彤儿想去跟我说便是。怎的还把你叫去说一通。”
虞政也是心累不已,靠在椅子上叹息,“还不是没地方撒气,只能找我这个儿子了?”
宋氏替他揉着太阳穴,道:“辛苦夫君。州学中一堆事情,回家还要处置内务。是妾身做的还不够好。”
虞政拍拍妻子的手,笑道:“说什么话。你已经做的足够了。若不是你这十几年,一心维护着这永安伯府。永安伯府在母亲手上,只怕早已真的败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