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哭的凄惨不止,说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争不过那女子。因为对方已经不在世。她如何和一个死人争夺丈夫的心?
虞月当时便留了意,因为当年宋家轻生的八姑娘闺名便是柔筠。而这赵林庚也是从宋家出来的。
她在赵夫人酒醒后,详细问了一遍,然后确信,赵林庚心中的那个女子,正是八姑娘。
随后,她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单独与赵林庚相谈,打探这桩陈年往事。这才知道当年替那管事儿子代笔欺骗八姑娘的正是赵林庚!
赵林庚后悔万分,说他也是在八姑娘死后,才知道管事儿子拿来那些谎称是他妹妹所做的,想请他指点一二的诗词,其实都是出自八姑娘之手。而他随手写的那些诗词,则被管事儿子借口好好研读学习抄了去,拿去欺骗八姑娘。这才导致了八姑娘后来的悲惨结局。
赵林庚曾见过八姑娘,被她的美貌惊艳过。在得知那些诗词是出自她之手,并且因为自己的诗词,间接造成了她的香消玉殒。他便更加将已经不再人世的八姑娘放在了心上,多年都不能放下。悔恨当年若是能不一时间顾虑自己贫困出身无以为八姑娘提供安稳富足生活,向宋老爷求娶了八姑娘该多好,他们一定是一对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
“月儿妹妹这身衣裳只怕花了永安伯府一个月的开支用度吧?小姑姑真舍得为你花钱。”七姑娘牵着虞月的手笑盈盈地说道。
虞月看着她眼中并不掩饰的嘲讽,便知道这位二房的七姑娘,是想说永安伯府穷,她还这么奢侈,再深一层的意思又是,要不是靠他们宋家这个富足外家支撑着,只怕她就穿不起这些好衣服了。
“母亲一向疼爱我,父亲也乐意宠我。”虞月笑容纯真无邪,“他们说,家里就我一个女儿,就是吃糠咽菜,也不会让我出门时穿旧衣服的。再说,我这身衣裳是母亲亲手给我缝制的,在我心里价值千金。”
七姑娘笑容在脸上僵了僵,因为她的裙子就是旧的。宋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因为家中人口众多,当家人又并非二房。各房各院一应吃穿用度都按例每月发放。虽然后院妇人小姐们例钱不少,但想大手大脚,无所顾忌,除却宋老太太额外馈赠,平常却是做不到。所以,她的衣服首饰虽则不少,但也不能时时都是新的。宋家其他房姑娘和她一样,都是新衣旧衣换着穿。谁也做不到次次节日出门都穿新衣。
虞月这么说,就像是在打她的脸。同时还向她炫耀了她的父母多么宠爱她。
“七姐姐就是喜欢说这些玩笑话。”四房的九姑娘笑着道,“小姑姑肯定疼爱月儿妹妹啊。就像老祖宗疼爱小姑姑一样。总想把好的都给小姑姑留着。”
虞月对着两个表姐的性子还是了解的。就算前世这个年纪的自己不懂,如今带着前世记忆的自己则是完全懂的。
七姑娘和九姑娘向来要好。别看现在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背地里可都是白脸。
她懒得和他们费脑筋,花心思。好赖她们和自己无关紧要。如今她更想实际接近一下这位八姐姐。能挽救一个才女便要挽救,促成她和赵林庚的好姻缘,对将来的宋家和永安伯府也更为有利。
这般想着,虞月便从七姑娘和九姑娘中间停下脚步,转身来到八姑娘身边,对八姑娘说:“八姐姐,听说你诗做的极好,我正好也在家中和爹爹学作了诗,不如你今日指点我一下,可好?”
八姑娘仿佛没料到虞月会和她这般说话似的,受宠若惊,惊怔了片刻,才欢心道:“妹妹既然看得起姐姐,姐姐自当全力教授。”
“姐姐腹有诗书,气质独特,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虞月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去你那儿吧?”
那边七姑娘和九姑娘见虞月竟然不跟他们一道玩了,只想和宋柔筠单独玩,心中便很是不忿,九姑娘道:“月儿妹妹,咱们姐妹们难得一块儿聚一聚,你和柔筠单独去玩,总是不好吧?”
虞月扭过脸来,还未开口,七姑娘哼笑了一声道:“九妹,她们两个愿意玩到一起,就让她们玩吧。祖母是吩咐咱们陪月儿妹妹玩,咱们已经陪了,是她不愿意领这份情,好赖不分,偏要去和老八混的。”语气中的薄鄙致意显而易见。
这时,一直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宋初霖见几人要生争执,便上前来对虞月说:“难得回来一趟,妹妹还要去钻研那些诗文词赋么?”
“是啊十三哥哥,”虞月对宋初霖甜甜一笑,“我早就想和八姐姐学学如何作诗填词了。在家中爹爹虽然教我许多,但没有与我兴趣相同的姐妹陪我探讨,一个人学着也没多大意思。如今见着八姐姐了,我定要跟她讨教讨教才是。”
“那你们两个可别讨论太入神,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待会儿午间还有大宴。祖父,父亲还有叔父他们你还没见呢。”宋初霖笑道。
虞月拉着宋柔筠的手,对宋初霖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十三哥哥。我去八姐姐那儿玩一会儿就好。”
宋初霖目送虞月和宋柔筠远去,然后转过身来,沉下脸对七姑娘和九姑娘说道:“月儿跟着小姑姑难得回来一趟,你们两个莫要太过分了。月儿这是识大体不和你们计较许多。若是她再娇蛮些,把刚才你们说的那些话告诉祖母,别看祖母不喜欢柔筠,你们也是要领祖母一顿训斥的!”
七姑娘不屑哼道:“她算什么?一个黄毛小丫头罢了,祖母再喜欢她,她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十三哥,你这般偏向她,莫不是把她当你未过门的媳妇了?看看她如今喜欢和谁混在一起,将来要真的嫁进宋家,说不好就是把狐媚子娶进门,全家不得安生了!”
她早就对祖母和宋初霖对虞月的格外宠爱嫉妒的心里像猫爪似的,如今那臭丫头还敢跟她对着来。甚至现在宋初霖还替她说话。教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你给我住口!”宋初霖低声怒道:“七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和谁学的这般尖酸市井?以后嫁到夫家如此模样,不叫人说我们宋家教女无方,辱没了宋家门风?”
九姑娘一看宋初霖真的发怒了,连忙心惊胆颤在中间试着劝和,“十三哥,你别生气,七姐姐这么说不是玩笑嘛,她一向快言快语你也不是不知道。”
在宋家,谁都知道,招惹谁也别招惹了这个长房最小,家族中排行十三的宋初霖。虽然他年纪小,但是在家中地位却不低,那是直接与几位父辈比肩的,微笑着都能整治的人生死不能,更别说惹得他脸上见怒。
宋初霖冷冷一笑,盯着已经面色发白的七姑娘,道:“她快言快语说话不知轻重,这是被惯出来的坏毛病。来人!”
宋初霖扬声喊出这两个字,便有他的一个随身小厮丰儿从隐没处走出来,听候召唤。
“着人把七姑娘带去思过堂,抄《女戒》百遍,抄不完不准给她吃喝!”
七姑娘一听,当即瞠目结舌,难以置信,“我不过说了虞月两句不打紧的闲话,你竟然在这好好的节日里,惩罚我?纵然是告到祖母跟前,她也不会狠心到在今日罚我!”
宋初霖冷睨她一眼,不再理会抬步离去。小厮丰儿挥手叫来两个粗壮的妇人,说了声得罪了。就命令那两个夫人要把七姑娘拉着去思过堂。七姑娘的丫鬟连忙上来阻拦。但是丫鬟们毕竟柔弱单薄,哪里是两个常年做粗活的妇人的对手,更别说丰儿一手扯着一个,便让她们动弹不得,只剩下哭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姐被人拉走。
一旁的九姑娘如今吓得和自己的丫鬟站在一旁不敢言语,更不敢上前相帮。
七姑娘在粗壮妇人的拖拽下用力回过身来,对九姑娘哭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告诉祖母救我啊!”
九姑娘见前头宋初霖已经不见了人影,这才惊慌失措地带着丫头跑去风雅居。
风雅居这会儿正热闹,宋老太太和由一帮子儿媳孙媳又并宋氏这个唯一的女儿围着,正吃着茶点谈笑风生。九姑娘惊慌失措进来,也不顾场合礼仪,大呼了一声“祖母!”
花厅里热闹的人声因为她这一声喊,顿时消散无踪。九姑娘直接奔到宋老太太跟前,跪倒在地,用帕子捂着脸哭道:“祖母,你要给七姐姐做主啊,她因为和月儿妹妹说了两句不对付的,就被十三哥哥罚去思过堂抄《女戒》。十三哥哥说不抄完一百遍,不许七姐姐吃喝。这会儿人已经被带去了!祖母你快救救七姐姐吧。”
众媳妇一听,顿时个个惊讶万分。二房媳妇蒋氏一听是自己的女儿出事,更是坐不住了,起身便道:“这怎么使得?两个小丫头吵嘴,老十三怎么就罚我们七姑娘?还罚的那般严厉!当老祖宗和长辈们都不在了是怎么?!”
宋老太太淡定地端坐在榻上,对蒋氏道:“老二家的,你先坐下。把小十三叫来一问便知。小十三做事一向有分寸,他这般罚七姑娘,定然不会是九姑娘说的那般简单。”
不等宋老太太开口示下,她的贴身丫头明兰已经着人去找宋初霖过来。
宋老太太见九姑娘还跪在地上,便道:“你先起来吧。好好的日子,你大呼小叫的还当多大事儿呢!平日里女夫子教你们的规矩礼数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