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东西被收拾之后变得空空荡荡的，墙上有一小半的书没了，剩下来的全都是国内国外的名著，这些都是李擒书喜欢看的。
厉予谨看的书更多是心理学和数学等锻炼人际和逻辑的书籍，他很少看小说。
李擒书曾经为了和厉予谨有共同话题看过一些厉予谨看的书，结果把自己看得头重脚轻，倒头就睡，久而久之，也就懒得去勉强自己了。
厉予谨在椅子上坐下，食指微曲，敲动了一下桌面，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要怎样，你才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李擒书眼珠微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厉予谨，我不可能成为你家庭里的小三。”
“我跟她不过只是协议婚姻，只是面上的婚姻，根本没有任何实质关系，”厉予谨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说不听呢？这么多年，你这倔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改。”
“你问我要怎样才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李擒书看着他，语气坚定，“只有一个可能，你取消和她的婚约。我不会要求你当着你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承认我，但是这件事，是我的底线。”
厉予谨深深地看着他：“一个本而已，比不上你和我十多年的感情？”
李擒书看着他，突然扯了扯嘴角，冷淡的笑了：“厉予谨，你看，我们这段感情，你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和你平等的位置上，到了这种时候，你和我之间的交流，都还建立在谈判的基础上。”
“你问我，你要用什么条件才能换来我的不离开，”李擒书站直了身体，疲惫的吐出一口浊气，道，“可是感情的事情，不是谈判就能解决的。在感情上，永远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给出的更多，谁付出的更少。爱了就是爱了，计较这些，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小书，”厉予谨皱紧眉头，不赞同的看着他，“我对你的感情，这么多年你也都看在眼里，难道还能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如此清醒，”李擒书闭上眼睛，苦笑一声，“厉予谨，在你的心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过你。”
厉予谨哑然。
李擒书说：“我不会奢求自己比你自己更重要，可是……我也不愿意自己不如你的前途，不如你的未来，不如你的事业。”
“你走吧，”李擒书转过身往外走去，“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直接搬走就是，钥匙你不愿意留下就算了，过几天我会自己找人换一把锁，以后你也不要再过来了。”
厉予谨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冷了几分：“你老实告诉我。”
李擒书步伐一顿。
厉予谨说：“你和原子峰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李擒书只觉得平静到几近麻木的脑子突然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记，他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难以置信的扭过头看向厉予谨。
第二天一大早，原子峰打着哈欠下楼时，老爷子已经吃完早饭在快走运动了，看上去精神抖擞，倒是不太像年龄这么大的老人家，也一点没有感冒了的样子。
原子峰差点就要怀疑昨儿个晚上这些人是不是联合起来作了场戏，专为了骗他。
老爷子将额角的汗水抹干，微喘着气看向原子峰，道：“醒了？读高四的人了还这么悠悠闲闲，懒懒散散。”
原子峰坐下去，拿了个包子往嘴里一塞，顺手打开了手机。
李擒书没任何消息，他点进对方的朋友圈看了一眼，同样无声无息的。
厉予谨亦是如此。
这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昨儿个晚上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原子峰心中思索。
老爷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吃饭的时候别看手机。”一顿，又道，“你小舅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原子峰有些不耐烦的回道：“没听谁说，我自己记得。”
“你自己记得？”老爷子笑了，一脸调侃的看着他，“你那时才几岁，记得就怪了。算了，我不跟你扯，我自个儿查去。”
原子峰眉头一挑，下意识的开口：“别人告诉我的。”
“是么，”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谁说的？厉家的人？”
原子峰怕老爷子这一查连带着将李擒书也给查了进来，只好暂时委屈一下厉家，轻轻点了点头。
原老爷子这才没再多说什么。
吃过饭，老爷子提议带他去墓园看看父母，原子峰将书包往背上一扔，淡淡道：“不用了，昨天我已经去过了。”
“你这孩子。”老爷子叹了口气，“总这么独。”
原子峰挥了挥手：“走了啊。”
老爷子没再开口，原子峰迈开步伐往外走。
今天一整天是没课的，原子峰在街上流浪了会儿，还是觉得无聊，溜溜达达的回了李擒书的出租屋，只是他没想到有个开锁工作人员正在换锁。
这里的锁本来是需要钥匙的，如今拆换了一下，正在换密码指纹锁。
原子峰挤进去，李擒书在厨房熬汤，听着动静微微侧过脸来，看了眼原子峰。
原子峰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自在，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怎么还是把锁给换了？”
“以防万一。”李擒书说。
说实在的，原子峰没想过李擒书狠下心来时真能这么狠，连锁都给换了，莫说是厉予谨这种控制欲很强的人了，原子峰觉得，就算是换成自己，自己也能被气个半死。
李擒书真的挺会气人，只是他的倔强都藏在心底，从不轻易展露人前。
原子峰尝了口锅里的汤，少了些盐，于是自己拿着抖落一些，才开口道：“某人大概要气死。”
李擒书弯了弯嘴角：“气死倒不至于，生一段时间的气挺有可能的。”说到这里，李擒书脸上的笑便转为苦笑，“左右我同他也没什么别的关系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见面，气死不气死也与我无关了。”
原子峰深深地看他一眼，觉得李擒书这句话说得未免太绝对。
什么叫做以后都不会再见面，原子峰敢打包票，这两人可能过不了多久又得见。
厉予谨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如果他是，就不会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很优秀，处处都站在金字塔尖。
明明可以靠后台了，还要靠实力。
原子峰没说话，李擒书便转了话题，道：“你呢？只打算提升自己的英语成绩，其他的不提升一下？”
话题又转到成绩上来，原子峰觉得头疼，不由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李擒书，你跟我爷爷似的，张口闭口都是成绩，有意思么。你的生活不会觉得很无趣么。”
“挺有意思的。”李擒书说，“以前年轻的时候，我总觉得上学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人这辈子，恐怕没有比上学更令人厌恶的了，可我毕业后才逐渐意识到，其实那个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就是你现在的这个时候。”李擒书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头，“所以啊，小原同学，一定要珍惜你现在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在你余生里可能都会发光发热。”
“……你还挺文艺，”原子峰小声嘟囔一句，将汤盛入碗中，道，“我拿出去。”
李擒书“嗯”了一声，厨房里的菜准备得差不多了，锁也换的差不多，李擒书给了钱，关上门试了试。
密码是李擒书自己的生日，12月31号，还有个把月的样子。
原子峰输入之后，门自己弹开了，他忍不住开口道：“你输这密码，跟没换锁有什么区别，厉予谨想进不就进了。”
李擒书脸上的光芒黯淡几分：“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的生日了。”
原子峰一愣，然后在心里迅速的默念“1231”这四个数字，势要将其牢牢地刻入心底。
李擒书说：“年轻一些的时候或许记得吧，后来开始工作了，一年一年的，慢慢也就忘了，其实我差不多两三年没过过生日了，前段时间我问厉予谨我多少岁了，他居然都给忘了。”
他苦笑一声，道：“不过也正常，他连自个儿多少岁都要已经忘了，更何况是我。太忙了。”
原子峰心里叹息一声，李擒书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但其实心里什么都惦记着，他挺难过的，不过不表现出来而已。
他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掐住李擒书的下巴左右晃了晃，道：“李叔，你俩分都分了，琢磨那么多干什么。”
“……”李擒书脸上表情一僵。
原子峰道：“别想了，忘了吧。”
李擒书嘴角微抽：“以后你还是喊我全名吧，别喊李叔……这两个字，我听得，瘆得慌。”他打了个寒颤，“跟我已经四五十了似的，其实我也就比你大十岁。”
原子峰乐了：“你不是挺自豪你是我长辈的么。”
李擒书没说话。
原子峰双手摊开，眉头微挑，道：“行，那以后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喊你李擒书了，免得你再说我不尊重人。”
李擒书呛了一声，难得调侃一句：“我倒希望你不尊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