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笔被李擒书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原子峰满意的点了点头，顿觉昨天晚上熬了一晚上的夜全都值了，不仅值了，还挺超值的。
李擒书靠近写字桌，从里面抽了一本书出来，递给原子峰：“算是回礼吧。”
原子峰一愣：“回礼？回什么礼，今天你生日，我送你礼物应该的。”
李擒书耸了耸肩，道：“这是我以前的数学笔记，我想对你来说应该挺有用的。”
原子峰接过来，这才发现这真的是个笔记本，只不过表面的封皮特别的厚，看上去像是一本书。
他随手翻了几页，里面的笔记写的密密麻麻。
李擒书的字很好看，有风骨，还带着点潇洒的意思，原子峰便也收下了，道：“但我生日的时候你还得给我回礼。”
李擒书无奈的笑了两声：“知道了。”
李父李母喊出去吃饭，两人才推开卧室的门走出去，虽然中午只有他们四个，餐桌上摆着的食物还是很丰盛，鸡鸭鱼都比较的齐全，原子峰看得挺吃惊。
李擒书看出他的心思，压低声音道：“大菜都是从餐厅里端回来的，他们俩也就炒了几个素。”
“说什么呢！”李母一瞪眼，威胁似的看了一眼李擒书，“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皮痒了是吧。”
李擒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原子峰也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菜的味道都挺不错的，全都是大厨水准，原子峰也吃的挺开心，如果中途李母不提厉予谨简直是完美。
吃到一半，李母才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你那玩得特别好的朋友，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回？”
“厉予谨？”李擒书一愣。
“对，”李母点了点头，“这名儿绕口得很，我老记不住。以前你生日他不都跟你一起过么，你俩好得跟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似的。”
李擒书想了想，答道：“他快订婚了，所以这段时间比较忙一些。”
李母一愣，然后叹了口气：“哎，小书，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她顿了顿，持续念叨着，“你那些同学朋友的啊，一个二个全都结婚了，快的二胎都有了，你呢，连个女朋友都带不回来，上次相亲那姑娘又是哪里不合你的心意了？”
李擒书没说话，李父也跟着不断地点头道：“那姑娘我看着挺好的，自身条件也不错，跟你挺合适的。”
李擒书叹了口气：“我想谈恋爱的时候自然会谈的，你们二老急什么。”
原子峰也忙跟着搭腔：“追李——李叔的人挺多的，不怕剩下。”
“这都已经剩下啦。”
李母念叨了几句就没再继续了，接下来的时间饭桌上的氛围略有几分尴尬，原子峰也不是会调节气氛的人，坐到后面甚至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原子峰想进去洗碗也被赶了出来，李母直接往外轰人：“行了行了，生日也过了，赶紧回自个儿家去吧，我在这看着也心烦，你说你女朋友也没一个的……”
李擒书只好苦笑：“那爸妈，我和子峰就先走了。”
“嗳，”李母面对原子峰时表情和蔼了许多，“子峰下次还来玩啊。”
原子峰点头应了，两人才关掉门往楼下走。
因为是老小区的缘故，墙皮上已有些脱落了，还有不少小孩子画画的笔迹，原子峰看得很认真。
李擒书道：“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原子峰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都是，”李擒书说，“这些东西，上面说不定还有我的功劳呢。”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道：“其实我爸妈什么都不好，也不干涉我的工作，但就是对谈恋爱这件事，催得有些急。”
原子峰步伐缓了些，一边往下走一边开口问道：“你……”他顿了顿，“有没有考虑过出柜？”
“……”李擒书沉默了许久，直到两人快走到一楼时，他才笑了笑，说，“没什么必要。”
“为什么？”
李擒书推开大门，门发出“嘎吱”的一声轻响，两人这才发现外面出了大太阳，冬日的暖阳倾斜洒在门前那棵大树上，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在地上投出一片又一片斑驳摇曳的暗影来，恍惚间，李擒书觉得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盛夏。
原子峰又执着的问了一遍为什么，李擒书才回答道：“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何必说出事实真相让老两口伤心。”
他笑了笑，看向原子峰：“子峰，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是不能接受我们的存在的，对于这部分人来说，我们就应该像是活在阴沟里的蛆，永远不能得见天日。我的父母我自己很了解，他们对于我们这个群体的接受度极低，以前我会尝试着沟通两句，但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想来想去，倒不如算了。”
“让他们一辈子都不知道，其实也挺好的。”
原子峰深深地看他一眼：“如果厉予谨愿意承认你的身份，愿意和你站出来一起面对这一切，你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想法了。”
他顿了顿，声音很平静，却直接揭开了李擒书内心的伤疤：“你只是在为厉予谨找借口，在为自己找借口而已。把这种懦弱怪罪在别人的身上，其实只是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或者说，自己一个人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吧。”李擒书说，“反正我和他也已经结束了，出柜不出柜的，也都没有意义了。”
“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结婚。”
李擒书自我嘲讽道：“我父母对于不婚主义的接受度可能要比我们这个群体高一些。”
“算了，”原子峰摆了摆手，“我不跟你聊这个话题，反正你现在已经钻进了牛角尖，轻易走不出来。”
他顿了顿，神色一变，促狭的笑道：“等我把你追到手，等我站在你这边愿意告诉全世界的人我们的真实关系，到时候你的态度应该会改变的。”
李擒书对于这个话题一贯采取的是懒得搭理的逃避态度，挥了挥手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原子峰连忙跟上了他。
李擒书的生日其实过得挺无聊的，除了中午回父母家吃了顿，下午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小窝里看书，原子峰只好在卧室里写数学题。
他写到一半才想起李擒书送给自己的那本笔记本，抱着一种好奇的心理，他翻开了第一页，落入视线之中的却是一行很熟悉的字。
是厉予谨的字。
扉页上以厉予谨的笔迹写着这样的一句话。
“——我在前面等你。”
挺文艺的一句话，但原子峰却强忍住了想把这一页给撕开的冲动。
想来这个笔记本，应该是厉予谨送给李擒书的。
往后翻，原子峰的气儿稍微顺了些，后面的全都是李擒书的笔迹了，写的全都是些数学笔记以及一些数学难题，虽然是十年前的内容，但是原子峰诡异的发现有很多重点跟现在的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现在的题与之前相比会更加难一些。
原子峰往后翻了十来页，差不多明白了这本笔记对于自己的用处可能不算太大，首先是年代过于久远，其次是题目过于简单。
不过，他还是把这本笔记本留了下来。
只是扉页上的字……
原子峰想了想，将笔记本合拢往书房去，李擒书正在看书，听到动静微微抬了抬眼：“怎么了？”
“叔，那本笔记你送我了对吧。”原子峰故作乖巧，喊得还挺甜。
“是啊。”
“那我是不是可以随便处置了？”
“是啊。”李擒书奇怪的看着他。
原子峰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亮光：“那行，我没什么事了。”
他说着转身就走，将茫然的李擒书抛在脑后。
原子峰回了卧室，二话没说翻开了扉页，“哗啦”一声将那一页纸都给撕了下来，李擒书的声音在身后无奈的响起来：“……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
原子峰将那一页纸揉成团，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正中中心。
李擒书望着那一页纸落入垃圾桶里，一时间竟有几分失神。
他仍能清清楚楚的记清楚上面那一行字，厉予谨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
彼时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他成绩中等，厉予谨的成绩却是年级排名第一的大神，他们约定好要去同一所学校读书，实在不行也要在同一个城市。
笔记本是厉予谨送给他的，特地在扉页上写下了那样一句话来鼓励他。
其实李擒书还有另外的一个笔记本，上面全都是厉予谨为他整理的笔记，今天他犹豫了许久，没有将那个笔记本拿出来送给原子峰。
一方面是原子峰不一定会接受厉予谨的笔记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毕竟那是他的岁月，是他的青春，是他在十七八岁那年，以为会陪伴自己一生的东西。
这十年的时间，他坚持了又坚持，可是他们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可怜又可悲。
李擒书眼眶微有些发红，原子峰反倒是慌了：“你特么不是说让我随便处置么？”
李擒书缓过神来：“……我不是为这。”
“那是为什么？”原子峰松了口气，“想哭就哭了？”
李擒书被他逗笑，很是无奈的开口道：“你认真写你的作业，别成天没事琢磨我。”
“我不琢磨你我琢磨谁啊，题又没你好看。”原子峰特别一本正经的开口，“要不是为了琢磨你，我能认真学习么？”
大概是太久没被撩过，李擒书居然因为原子峰这句话而可耻的春心萌动了一下。
他很快把春心萌动压下去，道：“写你的作业去。”
原子峰笑了笑，促狭的看着他转身离开，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