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擒书和厉予谨进去不久，三人就遥遥看到肖寄拄着拐杖过来了，还有个中年妇女搀扶着他。
原子峰三人紧盯着他，眼里都快冒出火来。
肖寄抖了一下，收回视线，再不敢往这边看，那中年女人却扫过来一眼，阴狠恶毒的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去，原子峰一下就有了点被激怒的意思，步子一迈就要往前。
谢廖东拽了他一把：“不惹事，老大，咱不惹事！”
“去你大爷。”原子峰冲着肖寄竖了个中指，用口型说道，“你给我等着。”
原子峰和谢廖东都没想过这孙子居然会报警。
要知道他俩从小纵横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栽了——很正常，以前那些人都是混的，打架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从没想过要借靠第三方力量来解决，那时候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找警察是件很丢面儿的事情。
但是他俩忘了，肖寄根本和那些人不是一类人。
甚至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其实我猜到他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报警了，”林天宇说，“不过那时候看他被揍得我真挺爽的，所以我就没说。”
林天宇叹了口气：“李擒书应该也能猜得出来，他当时没阻止，应该早就抱有先帮我们顶罪的想法了。”
原子峰低声咒骂一句，踹飞了一截儿树枝。
谢廖东特别感动的说到：“没有想到擒书哥——不，擒书叔，看上去这么文文弱弱地一个人，居然这么讲义气。我都想跟他称兄道弟了。”
原子峰抽了根烟出来，蹲在地上叼着，半眯着眼往局子里看。
他挺无力的，此刻。
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李擒书出来。
三人大概在外面晃悠了两三个小时，晚上八点半，李擒书和厉予谨终于一起出来了，看上去似乎没太大的问题。
原子峰冲了上去：“怎么样啊？”
“没事儿。”李擒书说，“私了了，赔点钱就行，就他之前故意等高考完再来局子里，估计就抱着不想让你们去高考的意思。”
李擒书叹了口气，揉了揉原子峰的脑袋，道：“以后没大事儿可千万别随便揍人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哪里猜得到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什么时候吃亏了都不知道。”
原子峰头一次这么乖巧：“知道了。”
谢廖东道：“去他大爷的，什么时候老子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老子名字倒着写。”
“可千万别了。”林天宇道，“揍一次够了，揍多了，他这样的人容易报复社会。”
“谢谢你们，”李擒书笑了笑，道，“都考得还不错吧？这样，我请你们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厉予谨挽了挽自己的衬衫袖子，看了眼时间，道：“那我就回公司了。”
李擒书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好，这次的事情真的很谢谢。”
厉予谨“嗯”了一声，似乎下意识想摸摸他脑袋，不过手掌在半空中停住了，顿了顿之后，他故作无事的收回了手，淡淡道：“客气什么。”
李擒书笑了笑。
三个孩子都很久没吃垃圾食品，李擒书请客自然要照大了宰他，于是选了市区里的一家自助餐厅，人均499，海鲜牛排火锅应有尽有。
大晚上的这里人仍然很多，排了会儿队走进去，李擒书自发的坐下帮他们三看东西，三个孩子都蹦去拿吃的了。
原子峰回来的最快，只拿了些肉便坐下了。
李擒书问道：“就吃这点？”
“没什么胃口，”原子峰说，“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啊？”李擒书喝了口水，看着他，“这事儿你不用觉得心里不好意思，换做是另外一个人都会这么做，很正常。”
李擒书的回答直接将原子峰的问题覆盖了，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真的不知道该问什么。
顿了顿之后，原子峰才开口道：“李擒书，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冷淡的，但有时候又觉得你这个人吧……不好说。”
“傻不拉几的。”原子峰说，“你当时完全可以阻止我们。”
李擒书笑了笑：“他该揍。”
“你俩聊什么呢！谁该揍？”谢廖东将一大堆东西搬过来，李擒书连忙起身帮他去接。
“跟你无关。”原子峰三两句将谢廖东给拨回去，道，“回去再说。”
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放了不少食物，就数林天宇拿得最多，这人还特别正经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道：“499一个人，得吃回本。”
谢廖东乐了：“你这种人就不适合来自助餐厅你知道不？要都是你这样的，老板不得亏本亏死？”
林天宇开始吃东西，不搭理他了。
李擒书乐得看这些孩子们互动，自个儿一味地喝粥喝水，将养生进行到底。
谢廖东反倒是一直叽叽喳喳的说话，不过没敢提局子里的事情。
李擒书问道：“好不容易考完了，你们没有计划么？”
“什么计划？”林天宇问道，“暑假计划么？”
“对。”
“我计划暑假赚至少一万五，”林天宇说，“这样学费和大学第一学期的生活费差不多就有着落了。”
谢廖东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林天宇你真太没意思了。”
“你有意思，那你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出去浪啊，”谢廖东说，“我已经跟我哥说了，让他把他那游艇借给我，嗳不如改天我们出海去玩？”
没人搭理他。
谢廖东又道：“真的，咱出海去玩，老浪漫了。”
“怎么浪漫？”原子峰终于开了尊口，问道。
“你想想啊，大晚上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举杯觥筹交错，远方还有烟花什么的，美人在怀——是不是特浪漫？”
“噗嗤。”李擒书没忍住笑了，“你这孩子，还挺好玩的。”
谢廖东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大好意思，反观原子峰垂着眼，看上去竟像是在认真的思考这问题。
一群人将桌子上的东西全给吃了个七七八八，李擒书去结账的时候，原子峰才开口问道：“那游艇你借了几天？”
“怎么心动了？”谢廖东特激动地凑上前来，“咱一起去玩呗，出海去。”
“……借我一天。”原子峰说。
谢廖东这时候才缓过劲儿来：“卧槽，合着你不打算带我啊？”
“嗯。”
谢廖东：“……行。”
李擒书走回来：“好了，我们走吧——你们聊什么呢？子峰你是不是又欺负廖东了？你看他那眼神。”
“他什么眼神？”原子峰扫过去一眼。
谢廖东飞快把自己深闺怨妇般的眼神收了回去，傻乎乎的笑道：“没啥没啥，我就挺羡慕你。”
原子峰啧了一声。
李擒书将谢廖东送回了家，送林天宇回去时才突然想起正事来：“说起来，天宇，我有几个同事的女儿儿子马上初三要升高一了，都打算补补课，特别是数学，你暑假正好有空，要不要去试试？”
林天宇起了兴趣：“都是数学吗？”
“也有其他科目，”李擒书道，“价格就按照市场价，你看可以吗？”
“他们能要我吗？”林天宇道，“如果他们想要大学生或者研究生帮忙带的话。”
李擒书笑了笑，很无所谓的道：“即便是大学生或者研究生，当年高考的成绩指不定都没有你高。”
林天宇点了点头：“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李擒书点头，“那些孩子我都见过，挺听话的，你认真努力带，争取让他们都能读你们这个高中。”
“还是算了吧，”原子峰说，“我们学校完全是钱堆出来的。”
李擒书笑了笑没说话。
本市最好的两所高中，一所是原子峰他们的私立，一所是另外一所公立学校，这所私立学校里面成绩两极化非常明显，因为一部分人是出钱进来的，所以从初一混到高三，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是免学费招收进来的好学生，所以成绩好到可怕。
但那所公立学校的成绩分布就比较平均正常了。
林天宇之前就是从公立学校转过来的。
听到原子峰这句话，林天宇突然撇开头望向窗外，淡淡道：“我们学校比那所公立学校好太多了。”
原子峰挑了挑眉，不言。
对于林天宇来说或许是这样的吧。
毕竟在上一所学校遭受的待遇与在他们学校遭受的截然不同……不管任何人，应该都会在心里暗暗地有一个比较。
原子峰还挺自豪自己的学校能有如此开明大度的校园环境。
林天宇这事儿出来之后，虽然有异样的眼神，但绝不会有人站在上帝的角度对他说，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就是一个变态。
大多数人照常过自己的生活，甚至有一小部分人能够充分理解林天宇并给予他鼓励。
原子峰觉得，对于林天宇来说，最重要的或许是吴东什么都没有说。
他看似五大三粗，事实上真的是一个很认真负责，妥帖细心的班主任。
原子峰也觉得吴东比自己的上一个班主任好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