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谚以前一直听说,三月的天,娃娃的连说变就变,但是她从未见过这种奇特又变幻的现象竟然会出现在她的宝贝弟弟身上,那天她亲眼目睹了陆子谦温润的笑着说话然后下一秒脸上的笑意便悉数收敛起来,甚至比他在部队时候的动作都要迅猛一百倍,在她来不及奚落他的时候,那货兀自挂断电话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面当做挺尸,过了好一会儿,陆子谚发觉不太对跑过去掀被子的时候,才发觉陆子谦竟是痛得生生咬破了自己的手背,人已经脱力般的晕了过去。
自那天醒来以后,陆子谦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和劝阻,硬是穿着一身病号服扶着墙壁自己走出了医院,陆子谦平日里温润安静惯了,但是若遇上他决定的事情便是天王老子都不能阻止。
陆子谌最终没有办法,将车开至医院门口将他送回了公寓,但是,陆子谌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前一秒还半躺在车里面几乎又要昏死过去的人,在车停下来以后将门大力的关上,然后便踉踉跄跄的刷卡进了公寓。
他将车子停好之后再按门铃只听得那头陆子谦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哥,你回去便再没有了音讯。
谁都不知道陆子谦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子谌急得直踹门,好端端的皮鞋甚至被他踹得走了形,再摁门铃已经没有了回音,他急急的打电话给陆子谚将陆子谦公寓的备用钥匙送来,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的时候,便看见程越也驾车打着晃停下来。
“子谌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刚下了手术台便听说子谦强行出院了。”
“我也不清楚。”
“你怎么不进去?”
“他先上楼没给我留门,我进不去,字谣现在在路上,送钥匙过来。”
“他有见过什么人吗?”
“没有,上午他们局长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字谣说他睡了大半天。”
“子谌哥,他会不会是?”
“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复发过,子谦的自控能力极好,之前也没有任何的征兆,怎么可能是自闭症复发。”
程越手里还提着医药箱,他想起来刚刚值班的护士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身上墨绿色的手术服还没有脱下来,直接拿了专门为陆子谦准备的医药箱便飞车赶了过来。
他看着陆子谌弯腰坐在台阶上,伸直了一条腿从口袋里面找出烟来慢慢燃上,他夹着烟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风一吹便有点点的火星四处飞散开来。
“程越,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陆子谌说话的声音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沉稳,他夹着烟狠狠的吸了两口却忍不住呛出声来。
程越靠着一侧的墙壁站着,下午的连台手术忙到现在,他觉得整个人都是虚软的,他和陆子谌一样心有余悸。
陆子谦患自闭症的那几年极为排斥有人在身边,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一点点光都不见,他会将吃下去的饭原封不动的吐出来,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用来发呆或者拿着尖锐有棱角的东西再自己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划,直至划破有血流出来然后便开始歇斯底里般大喊大叫最后体力不支晕过去,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们才敢打开门悄悄进去将他抱出来请家庭医生为他包扎治疗。
那几年,姚夏足不出户所有醒着的时间都是在陆子谦的房门口渡过,陆延哲甚至推去了一半的公务,那个时候陆子谌与陆子谚不过刚刚上小学的年纪,但是却都到了记事的年纪,他们看着那个面黄肌瘦送来不到两个月的小男孩饱经病痛和心魔的折磨,每日将自己划得遍体鳞伤,都是心疼的直掉眼泪。
“哥!钥匙!”
程越感觉自己又陷入回忆中不能自拔的时候骤然间听到了陆子谚的声音,他们急急忙忙开了门甚至连电梯都没有等便直接冲进了楼梯间一路爬上去。
陆子谌开门的时候手一直都在抖,好久都没找到钥匙孔,程越情急之下从他手里夺下钥匙自己去开门。
屋子里漆黑一片,目不能视物,他们却都不敢开灯,一行人摸着黑一路上了楼梯到陆子谦的卧室便又停下来。
“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啊。”
“别吵。”
“子谌哥,还是我进去吧。”
程越毕竟是医生,比起这两个人来说要淡定了一些,可是也只有他心里清楚,他现在怕得要死,甚至比起陆子谌兄妹俩更过之而无不及。
他推了推卧室的门竟然很轻易的便推开了,房间内的窗帘没有被拉上,有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他们清晰的看到陆子谦裹着被子趴在无声无息的床上,床头柜上好几个药瓶东倒西歪,花花绿绿的药片四处散落着。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子谌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他抱起陆子谦将他翻过身来用力的摇晃,程越手忙脚乱的开了床头的灯。
“子谦,你醒醒,你刚刚吃了什么药?”
“陆子谦,你醒醒!”
陆子谦好不容易将药吞下去勉强压住了胃里的痛楚,他浑身虚软无力只想要安稳的睡过去却不曾想被人这样来回摇晃着差点再吐个昏天暗地。
他不情愿的睁开雾蒙蒙泛着水汽的眼睛,万分迷惑的看了看杵在眼前的三张脸,极其不满的撇了撇嘴嘟囔出声。
“哥,你们大半夜的吵什么,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陆子谦,你快说我是谁?”
陆子谚早做不到淡定,她冲过来两只手啪啪拍了拍陆子谦的脸,找急忙慌的问他。
“姐,这是我的脸,不是你的屁/股,会疼的你知道吗?”
这下轮到在场的三个人不淡定了,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瞪着眼睛看了陆子谦好久。
“你真的没事?”
“你想让我有什么事?”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卫生间里面吐来着,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