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号,看诊,检查,开药,交费,取药,拜程越所赐,梁木槿对这一系列的流程相当熟悉,她一个人上上下下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凭借着自己的貌美如花和三寸不烂之舌申请到了一张临时病床,然后回来接陆子谦。
护士来打针的时候陆子谦竟然还有力气抗争,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配合,梁木槿简直要被他气死,杏眼一瞪,拉了个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拖了他一只手臂出来递给护士。
陆子谦往回缩,梁木槿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我看你缩回去!”
“我要离开这里。”
陆子谦开始挣扎,刚刚抽血的那个护士可能是新来的,戳了几次都没成功,每次针抽出来都带出一大串的血珠,陆子谦原本苍白的脸当即就变得惨白,甚至心慌到眼前发黑,视线模糊。
他又不可抑制地回忆起谢依依死时候的画面,眼前漫布着大片的血红色怎么也散不开,然后他的四肢越发冰冷起来,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一点点将他吞噬。
梁木槿却这么凶。
“陆子谦,你再动我就揍你!”
陆子谦当然不听,继续挣扎,梁木槿忍无可忍,拖着他一条胳膊当成了卤鸡腿,嗷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趁着那股恍惚劲,梁木槿给护士使了眼色提醒她速战速决,两个人配合神默契,终于搞定了这只大型傲娇犬。
“不是和你说了吗,再动我就咬你。”
“梁木槿,你……”
“你什么你,陆子谦,你听好了,我可不是你哥你姐,也不是程越,所以,打死我都不会惯你那些臭毛病,安安静静躺这里别动,我口渴了,现在要去找水喝,还要上卫生间,你要市不告而别,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梁木槿凶神恶煞,像只炸了毛的大狼狗,然后,陆子谦竟然真的被唬住了,他当真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躺成了棺材板,虽然心慌胸闷头晕难受,如同在烈火中煎熬。
被众人呵护着活了这么大,陆子谦想,他这次真的是遇到克星了。
鉴于之前的许多次经历,梁木槿不敢随意晃悠,喝完水上完厕所,买了暖水袋顺便借了个暖水瓶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病房。
还好,陆子谦安分守己。
“这不一个人也能行么?大男人一个,多大点事啊,过去了那么久,何必一直耿耿于怀,放宽了心大步往前走就对了。”
陆子谦嘴角抽了抽,他该怎么说刚刚那一段时间有多么的煎熬,冰凉无依,他不敢动,不敢睁眼看,恐惧弥漫在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中,那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拔除也必须是剜肉剔骨的。
“想喝水吗?”
“你呢?”
“我什么?”
“你能不能放下过去宽心大步向前走?”
梁木槿倒水的手凝滞了少许片刻,但还是被陆子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稍显黯然。
果然是不能忘记程越么?
“谁说我不能,爷现在就是两袖清风的往前走呢!”
“……”
拜托,两袖清风可不是这么个用法,陆子谦阖上眼皮不忍心再看梁木槿。
“哎,我和你说过没,我不是梁仁和林琅亲生的。”
她用说今天天气真好呀的口气扔了个这样重磅的真相出来,陆子谦这下真恍惚了,开什么玩笑,梁仁爱女如命都走火入魔了。
而且,这么好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狠心的不要她呢?
“……”
“不相信啊?我也不相信。梁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林琅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从小就深信不疑。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用在我的身上,亲生的父母也不过如此吧?可是他们都和我说,我是他们俩捡来的,就在J市,上次咱俩见面的地方。”
梁木槿晾好水,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支愣着腿来回摇摆,像个没心没肺永远长不大永远不知道什么事人间疾苦的小丫头。
可陆子谦听她用这么云淡风轻的口气倾吐一个无法说服任何人的真相,心里的酸涩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那你……”
“我得接受啊,不然能怎么办,我又不能缩小了塞回娘胎里面被林琅重新生一次,不符合实际对不对?”
“他们是一对好父母,和我的父母一样。”
“所以啊,你看虽然你小时候挺凄惨的,我也挺凄惨的啊,一生下来就被抛弃了,你妈妈好歹还陪你度过了一大半的童年呢,我连我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其实我比你还要惨对不对?”
这是一个比谁更惨的交流会。
陆子谦看着梁木槿,突然很心疼她,她坚强的不像个女孩子,用一颗爷们儿的心把自己的脆弱都包裹起来,如果她不愿意,谁都看不到。
他还是挺幸运的,至少程越没有这样的待遇。
“你想找到他们吗?”
他可以帮她,只要她愿意,他想方设法都会办到。
“以前挺想的,现在不想了,有梁仁和林琅就足够了。”
“你很豁达。”
“所以你得学我啊,以前发生的事情多么不愉快都已经过去了,揪着不放多辛苦,还要拖累那么多人,你自己好好掰扯掰扯,这笔账是不是不合算。”
谁愿意扒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呢,那么丑陋,那么难以启齿。
陆子谦看着路青橙毫无规则地摇着两条腿,她的头扭向另一边,似乎不愿意拿正脸看他,其实她心底里是介意的。
“梁木槿,你是不是哭了?”
“屁,爷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不是啊,不过你哭也没关系,我借你个肩膀。”
“别,你能快点活蹦乱跳比啥都强。”
“那你同意我追你么?”
陆子谦觉得能给梁木槿最好的心疼就是先把她据为己有,所以,他希望抓紧一切时间一切机会表达自己的占有欲。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梁木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砸在他身上,然后那姑娘突然间把脸凑过来,额头上标注着大写的八卦两个字。
“和程越谁是攻谁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