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不告而别,肯定已经把他们的心伤透了。
“在想你的养父母?”
“他们肯定很孤单……”
梁木槿抱着膝盖靠在回廊上,周身被大片的萧索和孤寂包围着。
“小木,我和你爸爸希望找到你,认回你,但是并没有想要让你斩断与养父母的联系,他们很好,如果没有他们……至少不会有现在的你……如果……如果你想要回去看他们,我会让你爸安排行程……”
“现在不合适……”
三个孩子均是刚出生便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虽然情况都已经平稳,但仍旧不能掉以轻心,即便身边保姆佣人一应俱全,梁木槿仍旧不放心,而他们似乎也离不开妈妈,睁开眼睛如果搜寻不到他,三个小朋友张开嘴巴一起哭,前赴后继此起彼伏,谁都哄不住。
“那……要不给他们打个电话?”
童婉商量着提出自己的意见,她心里明白,自打梁木槿跟着他们回到这里,虽然没人限制她进出,但仍然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自由被束缚在她的心底。
“打了只会让他们更伤心。”
她不可能告知他们她身在何处,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回去,电话拨出去只会让他们更难过……
“小木……”
“好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夏明远呢,又出去应酬了?”
“嗯,接了个电话走了,你也知道,干公司的最忙也就是这些节日。”
“那你上我那睡吧,不过提前声明,孩子会吵。”
“没关系……”
陆子谦每天都会数梁木槿离开的日子,一不小心就又数到了本应该成为结婚纪念日的那天,又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花香满地。
新房一直搁置着,他开车在那边待了一天,那些喜字挂件都没有拆掉,但是褪了色,挂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家具之类的都罩上了防尘罩,迎面还是能够闻到呛人的味道……
陆子谦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婚房略微打扫了一下,自己躺在床上木然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床头的墙上还挂着他们的婚纱照,梁木槿把一袭拖尾白纱穿出了女王范,他的目光深情又满足……当时羡煞多少旁人。
临近傍晚,姚夏打来电话催促他回家,陆子谦挂了电话,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件摆台,上面是梁木槿的照片,他能力不够,如今也只剩下睹物思人了。
第二天,陆子谦毫无预兆发起了高烧,体温直逼四十度,神思昏聩,药都喝不下去,陆家人不敢耽搁,直接开车将他送去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肺炎,需要住院治疗。因为他有严重的肠胃病史,用什么样的药,什么时候用,用多大剂量都不能含糊,程越当时休病在家,接到乔家文的电话便风驰电掣赶来。
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戴上口罩,穿上白大褂便进入病房,仔细研究完所有检查数据开出处方,好歹是稳定住了陆子谦不断飙升的体温。
陆子谦醒来时程越正在床边看护士做的记录,他眼睛还没睁开就嘴边就先溢出一长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胸膛犹如千万根利剑刺入,喉咙里咳出熟悉的血腥味,眼前黑雾散尽,他才看清楚程越的面庞。
“程越……”
“你又睡了将近一天……”
“所以……又给你添麻烦了……”
“可不是么……也就是你……频繁砸我招牌。”
程越兑了温水放入吸管,陆子谦喝了小半杯,干涩的喉咙到底滋润了许多,他牵着嘴角笑了笑,干裂的唇瓣瞬间撕开一道小口子,血珠突兀地点缀在他苍白透明的唇瓣上,红得刺眼。
“这次不是故意……”
“大家都知道。”
自打上次出院,他一直都认真努力地活着,不敢出任何差池。
“子谦,听我一句劝,忘不掉就接受吧……”
也只能如此了。
陆子谦忍着高烧造成的肌肉酸痛和浑身无力轻轻阖上眼皮,他想说其实他早已经接受了,但是……身体似乎不接受,而旁人……也不愿意相信。
一场肺炎又给陆子谦的身体造成不小的损耗,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的时间,试着不让人陪护,试着自己一个人面对过不去的恐惧,一点一点接受那些不太美好的曾经。
然而身体似乎形成一种诚实的记忆,来年的相同季节,陆子谦再一次肺炎入院,之前毫无预兆,一开始病势汹汹各种药换着用一轮都抑制不住,一周过后便又自然退烧,身体指标趋于正常。
没人能够解释这种现象,防不胜防,治无可治。
即便年轻,即便有在部队两年打下来的底子,即便有一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陆子谦的身体还是一点点的颓败下去,他已经不能胜任出外勤的工作,陆延哲与姚夏一直劝告他辞去工作回家休养。
但这个提议一直都没有被陆子谦接受,因为在缉、毒工作中多次的出色表现,陆子谦被破格任命为缉、毒、处的副处长,考虑到他本人的身体状况,着重安排他通过研究资料和汇总的信息具体部署工作方向,工作任务则会派出行动组的人具体执行。
明景山庄的大小姐回来不到一年,家里面又添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宝贝,沉寂多年的大庄园似乎在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它的生机,从早到晚都能听见小孩子的嬉笑声。
无忧、无虑和无所谓一天天长大,除却无虑的身体稍微弱一点之外,其他两个都是生龙活虎,一点都看不出是不足月的孩子。他们一天天学会坐,学会翻身,学会了满地爬,学会咿咿呀呀地叫妈妈,叫爸爸……三张脸长得连作为亲妈的梁木槿都认不出来,需要在他们头顶上用防水笔标注号码。
三个小朋友学会蹒跚走路时,梁木槿板着指头算,恍然间发现她已经在明景山庄生活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中,她曾经偷偷回去过Z市,蹲在家门口的角落里等着梁仁和林琅下班回家。
他们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两个人相依相扶却仍显孤单,梁木槿在小区附近的酒店住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最终还是没有鼓足勇气去敲家里的门,因为在她快要忍不住跳出去与他们相认时,陆子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