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六年,对国公府的一众奴仆来说是挺晦气的一年。
先是大小姐去了庄子养病,紧跟着四小姐既殁,三小姐又不知冲撞了什么,被送往家庙,就连当家主母也因病缠身,无法理事。
好在次年,二房嫡女于延安候世子定亲,绑着红绸的红木箱,浩浩荡荡地抬进了国公府,虽然婚期定在两年后,到底还是让得国公府一扫阴霾之气。
就在这年的年尾,南城商街开市,永威帝改年号元兴。
而元光六年的事,渐渐被人遗忘了……
时间匆匆,眨眼已是元兴四年。
“进来吧。”
秀晴听到从屋里传来的声音,便朝着手心哈了口气,边搓手边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走进去。
她是廖氏身边的二等丫头,前年秀兰,秀荷陆续配了人,这才提为一等。
在廖氏跟前伺候的时间并不长,是以也比不得之前常见屈彦云的大丫鬟,每次一见她,心里就忍不住惊艳。
二小姐真是个美人,比画还好看。
身穿嫩绿哆罗呢狐皮袄子,或许是畏寒的缘故,外面还罩了件嵌赤狐毛的对襟比甲,底下穿的嫩黄洋绉银鼠皮裙。
不仅不见半点臃肿,反被这身颜色衬得越发娇艳。
屈彦云没有起身,只是抱着蝶纹海棠式手炉,抬头冲她微微一笑:“紫莺不在,绿意那丫头又被我打发到姨娘那送东西去了,倒害得秀晴姐姐在外面吃冷风。”
绿意是她身边新提的丫头,顶的是紫鹃的缺。
紫鹃早就到了配人的年纪,可做主子的若想多留上几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随着屈锦绣回府,林氏重新掌权,她多少有些担心紫鹃会被林氏会乱配人,索性让桂嬷嬷安排了人,装成紫鹃的亲戚寻了来,替她赎了身。
得了自由身的紫鹃,被屈彦云安排在茶楼做事,而先前茶楼后巷的地,也被她买了下来,建了个三进三出的小院,除了紫鹃住在这,还有当日通风报信的红蕊,以及她的父母兄弟。
早在几年前,桂嬷嬷就找了人给她家里递话,叫他们出面给红蕊赎身。
红蕊虽家中艰难,却也一家和和乐乐,在她跟着屈家三小姐去家庙后,便一心想把闺女弄出来,只是苦于没有银钱,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事,哪还需要来人多话,便连忙应了下来。
桂嬷嬷见他们为人本分,就禀屈彦云。
屈彦云不缺那么点钱,缺的正是得用的人手,就索性将她一家五口全赎了出来,安置在小院里。
院子连着茶楼,开了道小门,平日紫鹃就窝在院子里做各式点心,至于方子都是屈彦云回忆口述,然后由紫鹃摸索得来的。
新奇的话本,曲调不同大众的歌曲,还有仅次一家的独特点心,让那家名为国士楼的茶楼日进斗金。
至于紫莺,因为亲姐秀兰在廖氏跟前存着情分,她倒不怕林氏会朝紫莺下手。
只是今日恰好是秀兰带着孩子回门,紫莺回家去帮衬,而新提的绿意又被她打发去给安氏送东西,这才身边缺了人。
屈彦云和屈彦晨都遗传到安氏的那双桃花眼,便是不笑的时候,也是秋水盈盈,似笑还笑,如今不过是浅浅一笑,就好似雪地怒放的红梅一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秀晴看直了眼,一下倒忘了接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连忙低下头说:“奴婢也就刚来,才一说话,二小姐就叫奴婢进来了。”
屈彦云笑了笑,又客套了几句,虽说秀晴比不上秀兰,秀荷,可如今也是祖母跟前的大丫鬟了,自然要礼遇几分。
“太夫人见天气冷得厉害,二小姐身子吃不住,特差奴婢领人又送些银霜炭来。”秀晴垂手立在她跟前,又一板一眼地复述起廖氏的话来,道:“太夫人还叫奴婢嘱咐二小姐,说小姐的孝心,她都知道了,但还是身子要紧,暂时就不要去她院子请安了,还说夫人也会体谅小姐的。”
屈彦云抿唇笑着,颊边的梨涡深陷,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下,笑道:“劳祖母挂心了。”
她话才落,绿意就打了帘子走了进来,边走边道:“紫莺姐姐就回来了?”
绿意进到里屋,一看同屈彦云说话的竟是太夫人身边的秀晴,便连忙先冲屈彦云行起礼来,然后才对秀晴行了个平礼道:“秀晴姐姐。”
秀晴笑着点了点头,就道:“既然绿意回来了,奴婢也不久留了。”说着便要告退。
绿意虽跟屈彦云的时间不长,可也是紫莺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别的不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根本无需屈彦云示意,就连忙转身抓了一把铜钱,笑道:“刚才劳烦姐姐了,不然小姐身边连个照应的人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