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不自觉地迟疑了一下,眼底是一闪而逝的心虚。
帝王心思绝对不简单,可谁让屈彦云不按常理出牌呢?
要换着旁人,少不得要把辛劳夸大,再表上一番忠心,生怕自己在皇帝面前存不上号。
反之像她这样,半点功不表,还直说自己没亏。
永威帝看在眼里,虽知她说的不是真话,却也不恼,反觉十分难得。
“真有赚?一看就知你没说真话。”永威帝望着她笑了起来。
屈彦云似惊了一下,看向他脱口道:“皇上怎么看出来的?”
“你啊,也就有点文才。”永威帝没有答她的话,只是笑着摇头,自己身边那些人一个比一个会演戏,难得见这么个把事全写在脸上的,倒是看得让他舒心。
“哦……”屈彦云自言自语地点着头,好像才听明白,这是说自己笨,面带尴尬地小声道:“其实刚开始也有赚的,只是买了药材,这才亏了一点点……”
永威帝听这话,敛了嘴角,只是眼底还含着笑问道:“是古籍上提的那些?”
“嗯。”屈彦云点了点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便又跪拜道:“皇上,臣女想将药材捐给朝廷,由朝廷分发。”
“你既是捐给灾民使,又何必多此一举?”虽说如今国库空虚,可同样是给灾民用,永威帝也不想占她这个便宜。
要知道,若是以她个人的名义,施恩于灾民,起码能成她一个美名,可捐给朝廷的话,那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屈彦云却似乎不知道自己吃了亏,反觉得是占了皇帝的便宜,脸上多了一丝红晕,小声道:“捐给朝廷的话,走官道快……”
这话听得永威帝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说她傻,还是说她心善。
屈彦云没心思去管他想什么,一板一眼地道:“皇上,救人如救火。”
若以自己的名义送药材,且不提运费,光人手她就拿不出来。眼下天灾连连,要路上没有护卫,别说药材到不了那些灾民手中,估计连自己派去的人手都回不来。
可把药材捐给朝廷就不同了,小利方面,自己节省了运费,也无需为人手和安全担忧,往大头说,能在当今天子心里留个好印象也是不错的。
多少人家送女进宫,不就为了圣心,自己这药材横竖都是要给灾民用,如此一来,倒也两全其美。况且她现在名声已经够好听了,实在无需锦上添花。
倘若不是担心,她之前那一番戏,会被永威帝看破,屈彦云其实现在就能将购买药材的契约交出来。
“命御马司备车,再把屈国公给朕传进来。”见她态度坚持,永威帝也没再多说,微微转头朝身旁的荣喜吩咐道。
荣喜应声,就朝御阶退去,经过屈彦云的时候,很自然地顿一下,恭谨的行了礼:“仁善乡君,奴才给您引路。”
“臣女告退。”屈彦云冲永威帝行礼过后,小声对着荣喜笑道:“劳烦公公了。”
她刚进御书房的时候,屈逸恩便得令退了出来,虽说这事是他点了头的,可多少心里总有些不安,既担心屈彦云说错话,又怕自己估错了圣意。
此时,父女俩才一打照面。
屈逸恩就大步上前,可一看她身后的荣喜,脸色便又平静了下来,将原本想要问的话,全咽了下去。
“国公爷,圣上请您进去。”荣喜笑道:“奴才还要到御马司传话,好备车送仁善乡君回国公府,就不替您引路了。”
屈逸恩一听这话,不觉目光探究的朝她望去,别看只是掌御厩马匹的,可只要沾上个御字,那就比寻常尊贵。
他记忆里,还从没人得此待遇,就连前阵子冰雪天,周老太师跌伤了腰,也是自己一瘸一拐出的殿。
“父亲,女儿先告退了。”屈彦云微微低头冲他行礼,似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一般。
屈逸恩嗯了一声,掏出个折成小方块的纸片,不着痕迹地递到荣喜手中,含笑道:“劳烦,荣公公了。”
“这是圣上的吩咐,奴才可担不起国公爷这声劳烦。”荣喜将纸片捏在手中,笑着提醒道:“国公爷还是先进去面圣吧,仁善乡君自有奴才们送,您就无需担心了。”
荣喜是皇家的奴才,按理是无需退避到一旁的,可屈彦云身为女儿,却不得避让。是以荣喜只能垂手在一边陪站到他离去,这才笑道:“奴才先领乡君出去,也免得撞上人。”
这御书房是个统称,直白点说就是皇帝的藏书,批阅奏折的地方。里面又分南书房和上书房,南书房是为了与大臣仪事所设,而上书房则是皇子读书之所。
屈彦云倒不怕撞见大臣,却不想撞上萧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