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史策与周惠君大婚,军统新贵与副局长女儿的好事,自然传遍整个大街小巷。
而这三天,对于姚太太明慧和姚玉珍而言,可谓是终生难忘。
傅家三人在第二天就已经匆匆离开姚府。
傅家人前脚刚走,姚太太后脚也出了姚家大院。
这个办事雷厉风行的皇族后裔女子,早在头日晚上已经与本来将成为她女婿的史策在电话里约略谈了几句,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又央求了老爷许她外出去将姚玉珍带回。
姚老爷子一开始颇为不满她一个妇道人家这样大喇喇地出去抛头露面,想要自己亲自出马将爱女带回。
却被姚太太以家大业大,离不开老爷为由,加上一阵悲从中来的泪水浸泡,终于泡得姚老爷子触动情肠,软下心来,派了几个会武艺的家丁跟随保护,随同姚太太一同出发。
而事实上,姚太太刚出武汉,早已有史策派来接她的车子在约定地点等候。
一上车,姚太太不动声色,倒是那几个家丁仿佛有些吃惊,面面相觑。
负责接待的人把他们安排在另一辆车上,于是一行人迅速向南京奔去。
姚太太明慧终于和史策在南京相见。
刚一下车,女儿姚玉珍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高大黝黑戎装男子已站在大门外等待。
姚太太一路风尘仆仆,身心俱疲,可是这么一下车,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真是说不出的郎才女貌,般配至极,仿若精神都为之一振。
认真地看了一小会儿,心里不由得一阵叹息:可惜了!想至此处,只觉得鼻子发酸,似乎就要落下泪来。
而姚玉珍早已扑上来抱住她,在她怀里大声哭泣,仿若还是在家时爱撒娇的小姑娘。
姚太太也是一时控制不住,一边用手抚摸女儿的秀发,以示安慰,另一边自己也泪如雨下,只觉心里有人在剜心刺骨般的难受。
可是只一会,姚太太便如发疯一般地动起手来,劈头盖脸的耳光就朝姚玉珍脸上扇去,嘴里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育你的?竟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出来。
你这个样子,怎么配做我们姚家的女儿?做事这等糊涂,怎么还有脸哭?”那边,史策与曲副官早已上前拉开,开口道:“阿姨,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就打我吧。”姚太太恨恨地看他一眼,不发一言,推开史策与女儿,就往屋里走去。
史策眼见这一切,想着明日便是自己的婚期,一时黯然无语。
姚太太一番掉泪,随后也明白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和史策谈一谈。
来之前,她听女儿的哭诉,心中已然明了史策和周家千金的婚事只怕是势在必行。
身为母亲,女儿遭此奇耻大辱,她必须要为女儿出这一口气。
可是史家也不是等闲人家,不是自己一掷千金就可食其肉,喝其血的无能之辈。
因此,双方坐下来谈一谈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能争取让史策与周家小姐悔婚自然是好,毕竟与傅家的情况相比,史策当然好得多。
倒不是姚太太拜高踩低,只头一件,史策没有前妻和孩子,就为女儿的将来省却多少麻烦事?只是,她也深知这种可能性少之又少,如果史策不能尽情,那就尽义。
男子汉大丈夫,情尽钱付,也是道义,总不能白白糟蹋自己的掌上明珠。
这一次,姚太太早已下了狠心,绝对要让这个背信弃义的花花公子倾家荡产。
这么做,还有另一层私心,那就是:在姚太太看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肯接受为了别的女人净身出户的男人。
她断定,一旦那周家小姐知晓此事,婚礼恐怕多半就要出问题。
只怕到时候,史策还得娶自己的女儿。
那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然而下车那一刻,这一对璧人让姚太太感慨良多。
她突然不想做得太绝,她是真心希望这两个年轻人在一起。
当下决定,和史策的谈话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吧。
实在不行,再出最后的杀招。
史策的书房里,其他人都已被喝退,只余姚太太和史策。
姚太太静静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史策就站在她面前。
两人都沉默了半响,倒是姚太太先发了话:“玉珍如今这个样子,史处长准备如何处理?”开门见山,不留余地。
史策倒也不逃避,平静地说到:“姚阿姨,你就叫我史策吧。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玉珍,可是现如今,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注定,这辈子是我辜负了她。”这话要是换做其他人,只怕姚太太早已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可是姚太太从心里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他能和玉珍在一起。
所以口气上少不得多出几分温和:“婚礼,不是还没有举行吗?那么一切就还来得及。
还是如今玉珍跟了你之后,你始乱终弃,决定往那高处攀去?”说完,姚太太锐利的眼神死死地盯住史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史策听到这样的质疑,脸上是无法置信的震惊,原来姚太太是认为自己不爱玉珍?多么可笑!他缓缓举起手,一字一顿地说:“我史策立誓,如若我存心抛弃玉珍,做那攀龙附凤的小人,就让我征战沙场之时万箭穿心而死。”姚太太听罢,也是叹一口气,幽幽问道:“即是如此,你和玉珍,多么好的一对,当真没有半点可能了吗?”史策并没有抬头,只是兀自沉思。
而姚太太分明看到这个在她面前低着头,不发一言的将军,眼角有着隐隐的泪光。
姚太太不由得叹一口气,“或者你也有你的不得已,那么玉珍怎么办?即便傅家人还肯要她,也终究是因为他们以为玉珍还是清清白白的。
现如今这个情况,史处长,请你站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立场想一想,这一辈子,我为她操碎了心,现如今和你这么一来,你让我女儿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史策沉吟一会,叫一声:“曲副官。”不多一会儿,曲副官把史策早已准备好的协议放在姚太太面前。
姚太太优雅地道一声:“多谢”。
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取出眼镜,细细地看起来。
这一看,她不由地吓了一大跳。
然而面色沉静的她只是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敢问史处长,家里兄弟几人”?史策淡淡道:“原本是三人,长兄幼年因战乱纷争夭折,我在家里排行老二,三弟在东北陪伴父亲打理家业。”姚太太听罢,点点头,饶是她这个旧日公主,见过了多少流油富贵,可眼下这份协议上的清单依旧让她吃惊。
史家财力之雄厚超乎想象,可以说,史策未来可以分得的家产,几乎是半个东北。
而这一纸协议,几乎已经把他所拥有的一切悉数奉送。
于姚太太而言,不是没有感动的。
然而终究还是有些不解,遂又问道:“你的那位周小姐,知道吗?”史策不语,只是坚定地点点头。
姚太太这一刻的内心简直如云海翻腾,百感交集,史策的做法已然让她意外,而这位周小姐竟然也同意?那她是为了什么呢?同样作为女人,她隐隐觉得事情或许远没有那么简单。
史策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从抽屉里又拿出另一份协议。
是周惠君关于放弃对史策史家财产继承的承诺书,最后一页赫然有周惠君的签名和印章。
姚太太吃惊地看着他,史策只是惨然一笑:“我和她结婚的唯一条件,就是她在这份承诺书上签名盖章。
玉珍怀了我的孩子,我亏欠她的已经太多了”这下姚太太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许久,她摘下眼镜,慢慢把它放回坤包,站起身来,叹一口气,对史策说到:“史策,话至此处,我已无话可说。
只是作为母亲,我还是希望玉珍能够幸福,所以凡事不能不为她考虑周全。
既然史策你已经没有办法给与她作为女人的幸福了,可否答应我三件事?”史策早已站起来,礼貌地说到:“阿姨请说。”“第一、玉珍在你这良景山庄住过的事情,除了你和曲副官以外,愿再无其他人知晓。
第二、跟我一起来的那些随从,有时间还请你解决一下,玉珍的这段过去,即便是我家老爷,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家大业大,女人间难免是非多,希望一切都能干干净净,未来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说我的玉珍半点不是。”“这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