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举国欢庆的1949年。
这是一个永载史册的年代,也是对于中国人民而言具有划时代伟大意义的年份。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结束,从此改变了国共两党的军事格局。
1月31日,北平宣告和平解放,平津战役胜利结束。
4月,共产党军队百万雄师过大江,23日,人民解放军解放南京,宣告国民党在大陆二十二年的统治结束。
10月1日,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然而这一年,对于年仅5岁的傅景文而言,是一生不可忘却的伤痛。
也许,正是从这一年开始,他的悲剧性命运已然开始。
这一天正是冬日,天空是欲雨不雨的表情,灰蒙蒙的,让人觉得心情也是闷闷地。
穿过大厅,天井,便是卧室,然而傅太太并没有停下,径直来到了光线较为昏暗些的厨房。
家里的佣人正在灶台前忙碌着一大家人的晚餐,见傅太太来了,赶紧热情地打着招呼。
傅太太却是习以为常,只问到:“给少奶奶准备的鸡汤熬好了吗?”佣人答道:“快了,就在那罐子里头咕着呢。”傅太太点点头:“那也好,可得仔细着点。
家里有这样的喜事,老太太可看重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仔细你的皮。”佣人诺诺地答应了。
傅太太方才扭身出去。
是的,在这一个举国同庆的年份里,姚玉珍又怀孕了。
傅家上上下下都格外重视。
老太太已经快80了,每天都乐得笑呵呵的,心里也是格外关注姚玉珍的身子,什么样的好东西都往他们房里送。
因为上一次流掉的孩子,傅太太也不敢怠慢,事事也都变得格外上心。
因此,少不得每日陪同老太太一起到玉珍房里坐坐。
傅家明光这一辈共有三兄弟,明光是老幺,却也是最出息的一个。
在整个镇子里,傅家的显赫不仅仅因为人所不及的财富,更重要的是傅明光这个出色的子孙实在很为傅家光宗耀祖,挣得脸面。
如他一般的男子,整个镇子里也唯有他一个。
因此,事关明光,全家上下都没有不关注的。
大嫂李春花眼见着傅太太将炖好的鸡汤小心翼翼地又端进姚玉珍的房间,一脸的愤懑不甘。
她眼睛一瞪,脚一跺也跟随着傅太太进了姚玉珍的房间。
傅太太将鸡汤放下,满面笑容:“玉珍哪,妈妈给你炖了鸡汤,你喝一点吧。”玉珍皱了皱眉,打从回家以来,每天不是这个汤就是那个汤,不是这个补药就是那个安胎药,吃得人嘴里发苦发腻。
眼下看着那青花瓷的大汤碗上面一层厚厚的油花,莫名地就想吐。
不过毕竟是婆婆一番好意,又笑脸相迎地递上前来,当众呕吐实在不礼貌。
所以她微微把那个不适感压下,尽量不去看那碗油腻腻的鸡汤,对着傅太太到:“妈,先搁这吧,现在吃不下,没什么胃口。”傅太太也是微微有些尴尬,笑容退却,口气里已有了几分不悦:“这鸡汤就是要趁热喝才好,老太太嘱托,我熬了一个上午了。
前几日的汤也没见你喝几口,后来都是明光喝了。
今日你无论如何要喝了,可别让我的孙儿受苦。”玉珍只觉得万般无奈,不得已端起瓷碗。
还没到嘴边,已经“哇”地一声吐出来,连着呕了好几次,眼泪鼻涕口水齐齐而下,傅太太本来正要发作,思及媳妇害喜也是正常反应,待要前去安慰又觉是失了面子,一时进退两难。
这时,旁边的李春花开口了:“妈,我看你是要白费心机了。
人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你这巴巴地给人送什么鸡汤呀?人家啊,根本不稀罕。”玉珍正要反驳,李春花又开口:“啧啧啧,这千金小姐给人当媳妇啊,就是不一样,还有婆婆每天没玩没了地送汤。
我记得我那会怀着身子的时候啊,还要负责给全家人做饭呢,连杯热水也没人给我送过啊。
到底是矫情的小姐,一会又是离家出走,一会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全家人个打个地围着转。
我都快要忘记到底谁是长房了?只是不知道大小姐在外面风流快活了这几个月,可作出了什么好事来没有?”姚玉珍平复下来,只是微微一笑:“大嫂这样的闲话说了有好几年了,就是老太太也问过我,不过最终还是相信了我。
如今眼见着我又好事将近,大嫂又旧事重提,大嫂每日这样操心别人的事,难怪老太太不待见你,连带着全家上下没一个人还记得有你这么个长房媳妇,反而我这个长年在外工作的三房媳妇每次回来都觉得格外亲切,奶奶和妈也格外待我好。
大嫂,你也别那么累了,其实我在这个家里过得比你幸福多了。
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自己,想想看该怎么当好这个长房媳妇吧。”李春花毕竟没念过多少书,当年嫁进来的时候不过仗着娘家光景不错,配得上傅明亮。
眼下对着口齿伶俐的姚玉珍,简直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她只得气急败坏地指着姚玉珍说不出话:“你。你……你……”“你”了半天,只好转向傅太太求助:“妈,你看她……”傅太太一时也是语塞,看了两个人半晌,重重地叹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李春花无计可施,正气急败坏,忽然想起一事,又得意地地对姚玉珍说:“你等着,你做了什么好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
去年冬天下大雪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个陌生的男人来这里找过你们。
我一定会去查证,哼,等有了证据,到时候铁证如山,看你怎么狡辩?”说完,趾高气扬地等着看姚玉珍的反应。
姚玉珍一听,心下大惊,简直要逼出一身冷汗,刚想说句软话缓和气氛,低个头。
一抬眼,看到李春花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知道对这人是低不得头的。
要是这回向她妥协,她只会认为自己做贼心虚,以后处处挟制,变本加厉,只怕烦不胜烦。
何况更坐实了流言的可信度。
因此当下稳了稳心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了一句:“那就劳烦大嫂去查查看吧”李春花不甘心,声音尖刻:“你就不怕我告诉老太太?”玉珍微微一笑:“老太太不会相信任何人,老太太只相信菩萨。”过了一会,又说:“至于妈嘛,她跟老太太是一条心,家里没有任何人会违逆老太太。当然,除了我的丈夫傅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