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往事 第三卷 周惠君与史策的番外(七)
郑丹霞2019-05-28 20:101,806

  姚玉沛,姚玉珍的弟弟,第一眼看到他时,我竟然没有半分的不悦。

  这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和姚玉珍,实在不是同类。

  我心内暗暗好笑:前朝公主把自己的女儿教得如此心思深沉,怎地宠得儿子一片天真?说起来,也是玉珍的弟弟,我与玉珍更是同窗数载,此刻见他眼神一片清澈,倒是生了怜悯之心,唤来了下人安顿他。

  孩子一开始有些警惕,慢慢地好似也有些淡然。

  虽说单纯,还是颇有胆识,并没有太见外,很有些自来熟的意思。

  甚至晚饭的时候已经开始帮我盛饭,盛汤,并无半点认生。

  回到房间,我的乳妈悄悄问我:“要不要向那位姚先生打听那份协议书的下落?毕竟他现在需要我们的帮助?”我想一想,轻吐两个字:“不必。”史策如同千年寒冰,刚刚才融化了一点,我不想雪上加霜。

  我叫来了曲副官。

  “姚玉沛来这里的事情,我不方便同他说,有假作好人之嫌。

  当中的情况,还请你在将军面前好好说。”曲副官不卑不亢:“属下觉得,夫人和将军的私事,还是二位自己说明白的好。”我赞他的忠心,嘴上却不能放松:“曲副官,你是个忠心耿耿的副官,我今天既然叫你来,正是看中了你的忠心。

  要是一般人,我还不放心让他做这个中间人呢。”“ 你知道你家将军心里只有一个姚玉珍,当年在良景山庄您老人家可是没少出力。

  可是今时今日,不管是我父亲暗中运作也好,还是我一厢情愿也好,眼前的事实是姚玉珍早已同他人结婚生子,成立家庭,更不要说现在大陆的政治一片混乱。

  姚玉珍那样的家庭我们更是沾染不得,因为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如此,你今日唤我一声夫人,就该知道我才是那个能与他白头偕老的人。

  将军的心结我同你一样清楚,因而我不得不给与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包容他在这个家里一切的所作所为。

  我不是为的自己,更是为了让他能够认清现实,接受触手可得的幸福。

  我要是为了自己,没有财产,有名无实的婚姻,我早可以不要。”“你如此忠心,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一辈子活在这样的追悔、痛苦与纠结中吗?你帮我,何尝不是在帮你家将军?”曲副官平静的眼神里依旧波澜不惊,淡淡道一声:“属下明白了。”毫无意外,那个晚上,史策来到我的房间,他的眼神很是温暖。

  尽管没有情欲,足够让我那个夜晚整颗心都是热的。

  我们并头而卧,说了一晚上的话,如同故友。

  史策问我:为什么?我朝他笑:“我知此生无法成为你最爱的女人,曾经憧憬过,后来绝望过。

  现在明白了,我们既然注定要共度一生,没有爱情,只有感情也行。

  我想做你的朋友,做你的助手,你所想要的,想做的所有一切,我都愿意和你一起。

  男女之间,可以不仅仅是爱人,同样可以是朋友。

  女人之间,不一定要嫉妒,更有曾经共患难,数载同窗的金兰之谊。”史策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拥抱了我。

  父亲出事,来得如此地猝不及防。

  1949年以前,军统局关系复杂如藤,盘根错节,水之深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如今已掌握国民党军政大权,任国防部长的父亲,多年运筹帷幄,一着不慎,依旧被鹰啄了眼睛。

  很快,国防部上下重新洗牌,日子开始惶惶不可终日,父亲因为贪腐锒铛入狱,史策被削减了一切职权,被软禁。

  一切如同世界末日,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而那个时候,我怀了史策的孩子。

  史策被带走的那日当晚,钱秘书带着一帮黑衣人来到景园。

  他要带走我,暂避风头。

  然而一切来得太快,我们刚出景园,已有另一批人马开始了对我们的追捕。

  枪声如雷贯耳,响彻整条街道,一场激烈的枪战在我眼前真真实实地上演。

  我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里,不断用手摸着小腹。

  这是我跟史策的孩子,千万、千万不能有事!然而,钱秘书中弹了。

  他的小腹一直在往外汩汩流血,却一直在驾驶着汽车。

  我知道他快不行了,却没有眼泪。

  我命令他:“停车!”钱秘书很吃惊地看着我,我对他说:“我来开车!”他不肯听令,有些虚弱地说到:“前排危险,小姐不能这么做。

  为周局长尽忠,为小姐尽忠,我钱峰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死而无憾!”车子在一处农家旁边停下,钱秘书已经奄奄一息,他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我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就像看到我的父亲用生命守护了我。

  一时间心绪大动,忍不住失声痛哭。

  钱秘书已经不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史策……已经……招供……,小姐,你要……小心……珍重”。他没有了呼吸,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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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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