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姑姑翻过老黄历,农历十月十五这一日是黄道吉日,特意帮木凤钗打扮了一番,粉衣素裙,梳着分俏髻,青丝及脚,她早已通过自己的线人,已经打听到了今日苏瑞睿的行程,谋而后动,她早已盘算好,自然不会再去约上郭秀芬与张书雅。
当然,这两人早已承了恩宠。
“呵呵,夏夜,快看,那里的菊花开得好漂亮!”纤腰锦束的木凤钗,以团扇半遮面,正探头看向一簇菊花,嘴角噙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低头轻嗅,露出一截细腻如同羊脂玉般的颈项。
“小桑桑!”苏瑞睿正巧与樊应德路过御花园。
樊应德愁得眉头都快夹死蚊子,他张了张嘴,最终把提醒的话给咽了回去。
苏瑞睿转动大拇指上的扳指,抬步朝那娇俏少女行去。
“小桑桑!”他伸手一把拉住少女的胳膊。
原本背对着他的少女吓得色变,惊恐的回望过来,随即,莞尔一笑,欢快地答:“皇上!。”后又俏皮的朝他憨憨一笑。
苏瑞睿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茫然,随即道:“是朕错了,你是桑儿的堂妹?”
木凤钗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脸上,明明在看自己,可她知道,他只是透过她看到了她堂姐。
心里微微一叹息,收起自己曾经对他的仰慕,微微福了福身子,道:“见过皇上,妾的堂姐的名字里的确有个桑字。”
她越发明白,为何堂姐当时那般生气了,这样的男子说他生而无心,可他偏偏又有心,说他有情,偏偏最是无情不过。
“皇上以前在静园是,妾曾见过皇上。”
“静园?”苏瑞睿回想了一番,才一脸恍然,这小丫头那时才十一二岁吧,不过是几年的光景,竟出落得婷婷玉立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分俏髻上,尚还是少女发型,恍神间,他似乎又瞧见了木柔桑俏立前方,朝他微微一笑。
“樊应德。”
“奴才在!”樊应德从他后面走出来,行至木凤钗跟前,笑道:“木宝林,恭喜了,回去好生收拾一番,今晚去乾清宫伺寝。”
木凤钗面带羞涩的再次朝苏瑞睿福了福身子,见他转身离开,嘴角越发上翘得利害。
钟姑姑伸手把她扶起来,小声道:“宝林,恭喜了。”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我们要做的还有许多。”木凤钗眼中的清澈已消失,唯有精光闪烁。
“宝林这样子很好,奴婢瞧见皇上眼中的情谊了。”钟姑姑笑了。
“姑姑,皇上眼中看的是别人。”木凤钗的心中很失落。
钟姑姑敛了笑意,道:“宝林,皇宫里最不能信的就是情谊,最靠不住的便是恩宠,最不能丢的,便是自己的心,你……宝林的堂姐着实很聪明。”
木凤钗的笑意又真了几分,答:“所以,她才成了朱砂痣。”
“宝林也可以,宝林难道想一直做替身?”钟姑姑又问。
木凤钗笑答:“再像也只是像,那是无法替代的,我也没想过要顶替,皇上心里头爱着谁,从今以后,咱们不可再背后妄议了。”
钟姑姑有些看不明白了,不知木凤钗到底是怎么想的。
“姑姑只需明白,我要登上宠妃的位置,姑姑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好。”木凤钗越发看得明白,苏瑞睿的心里只有他堂姐才好呢,在这若大的后宫里,她才更加有机会往上爬,坐上宠妃的位置,她才能照拂她的家人们。
木凤钗初承恩露之后,并没有像之前的李玉兰一般,得到盛宠,就像是小石子扔进水里,也就是泛起了几滴浪花,随后的日子里,木凤钗依久过着放羊般的生活,而皇上苏瑞睿也好似忘了她。
只有木凤钗清楚的知道,苏瑞睿是不可能忘的,那一晚,她一直听苏瑞睿唤着她堂姐的名字。
她的心里,总有一抹苦涩流淌,但她已不奢求。
当雪花落在黄琉璃瓦上积成厚絮时,冬至已临近。
木凤钗自那日初承恩露后,又被抬进去一次乾清宫,她算不上是得宠,但皇上也记得了她。
后宫里的各路人马,见她不太受宠,也没人来挑的她的刺头了。
这一日,她正在屋里的熏笼边绣着花儿,自入冬后,她做女红的日子越发多起来。
夏夜为她沏了一杯温茶,木凤钗一边绣着花儿一边与她们瞎聊。
“宝林,再与奴婢们说说你在南边那会儿的事呗。”夏露是正宗的北地人,自小就在北方长大,她无法想象出南方的四季有多鲜明,春日的娇俏,夏日的火热,秋日的喜悦,冬日的闲散。
因此,每每闲下来时,她最喜欢缠着木凤钗说南边的事儿。
“对了,快到冬至了吧,夏夜,回头叫人准备些三鲜水饺,说起水饺,也不光是北地人爱吃,南边的人也爱吃的。”
木凤钗想起第一次吃到好吃的水饺,又笑道:“说起水饺,我还是最喜欢堂姐亲手包的,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手特巧,包出来的水饺比旁人包的,味道要更鲜美。”
夏夜打趣道:“那是因为宝林特敬重文伯侯夫人。”
“不是这原因,是我堂姐十分会做吃食。”木凤钗想起她做的水饺,只觉满口生津,悄悄咽了咽口水,如今在这宫中,就是被关在笼里的鸟儿,想去堂姐那儿撒撒娇,讨她亲手为自己做顿水饺都不行了。
这般一想,她的心情又闷上几分。
“我小的时候,家中十分穷,我娘还好,总会心疼一下我们,只是我那爹,不提他也罢,那时候,我时常盼着堂姐得了空闲,能做上些水饺,再叫我哥哥把我接过去,那时候的愿望,就是能饱饱吃上一顿水饺呢!”
钟姑姑闻言,抿嘴笑道:“宝林不说,任谁都瞧不出宝林出身贫寒。”
木凤钗笑答:“说起来,亏了我那堂姐,也不知是哪位神仙投的胎,端是比一般人聪慧许多,那时我小叔小婶早已过逝,我堂姐家的日子,愣是被她和堂哥过得十分红火呢,只可惜我小叔小婶福薄。”
钟姑姑又道:“我原只知宝林来自乡下,又知,宝林堂姐是左大人的亲外甥女,不曾想,原来宝林小时候也吃过许多苦。”
她算是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宝林为何比一般人来得更加稳重而又十分有心智。
“我算是好的啦,只是可怜我的大姐姐却……好在我哥哥也很争气。”
木凤钗提起印象不深的木凤娥,又是一阵婉惜。
“宝林,太后宫里的崔姑姑来了。”
外头有小宫娥挑起帘子,朝屋内轻唤。
木凤钗与钟姑姑对视一眼,她忙放下手中的绣花棚子,朝外喊道:“外头太冷,快些请了崔姑姑进屋来暖和暖和。”
不必她吩咐,夏夜、夏露两人忙倒茶的倒茶,搬凳子的搬凳子。
这般一忙碌,太后宫里的管事崔姑姑已经进来了。
钟姑姑忙迎了上去。
“崔姑姑,不知太后娘娘找我家宝林何事?”钟姑姑不着痕迹的从衣袖里取出一个荷包塞给她。
崔姑姑先不支声,微微眯起眼儿,不着痕迹的把小荷包拿手里捏了捏,估摸着有二两银子。
她的心里微微惊讶,这木宝林虽是文伯侯的夫人,还真瞧不出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出手竟如此大方,她去那些妃子宫中跑个腿儿,得的打赏也不过如此罢了。
宫里的人最是看菜下碟,钟姑姑的这一手,立马拉近了崔姑姑与她们的距离,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起来。
“说起来,也算是一桩喜事,这不,太后听闻当年救了皇上的文伯侯的堂妹,就在这后宫中,又听闻生得有几分相似,便想请了宝林去太后宫里坐坐,与太后说说当年文伯侯夫人是怎地救了皇上的。”
崔姑姑说到这儿又看了木凤钗一眼,提点道:“太后心中高兴着呢,原来天显竟如此早,只可惜那时文伯侯夫人尚小,皇上又是个锯嘴葫芦,太后也是到了这两日听了传言,才知原来有这么一处。”
太后会不知当初是木柔桑救了苏瑞睿,肯定知道,只是不知她出于什么原由,竟装聋作哑,只字不提罢了。
又或者现在已天下太平,又或者木凤钗当日与张书雅的说词,甚合她这位老人家的心意?!
木凤钗心中猜测着,脸带笑意答道:“我收拾收拾便去拜见太后她老人家。”
她只是宝林,还不够资格随了那些妃子们每日去太后宫中,给这位老人家请安。
崔姑姑大抵是因为她出手阔绰,心情颇好,又道:“宝林见了太后,不该说的不说,哄得太后开心了,自是有你的好处。”
木凤钗明眸微闪,复又娇羞地笑答:“太后是当今皇上的亲母后,臣妾自该好生孝敬,事事恭顺。”
崔姑姑面露赞许,笑得越发和气:“宝林收拾一下就过去吧,奴婢先一步去回禀太后娘娘。”
木凤钗应答,又请了钟姑姑送崔姑姑出去。
不时,钟姑姑回转入得室内,见木凤钗不过是着了件若草底绣兰花滚边的镶毛长袍,头插镶玫红宝石、粉珍珠垂穗金桃花步摇,腰系墨绿宫绦镂空双菊玉佩,眸如清泉,秀而不媚。
钟姑姑颇为赞许的点点头:“宝林这身装扮甚好。”
拿捏得很有分寸。
即便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也不会喜欢自家儿子身边的莺莺燕燕生得跟狐媚子似的。
就算那人是当朝皇帝,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