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关门,已是晚上三更时候,雨过天晴,一轮明月斜在空中,从云隙中探出头来,酒出一片淡淡清辉来。
几坛烈酒下肚,已有几分醉意,凌禹貉走出酒店,胆觉心中如遭火炙,暗道,几天没喝酒,这酒量怎么小了,若是往时,再是几坛好酒也一样喝了,今天喝这么点怎么就醉了。
他心中奇怪,正往前走,忽听身后哗啦一声响,一名小伙计不小心打碎一只酒碗,酒店老板一见,伸手就是一个暴栗击在他头上,怒骂:“怎么干活的,这个月的工钱还想要不想要了。”
凌禹貉微笑摇头,暗想,这酒店老板还真是讨厌。他踉踉跄跄的走进一条小巷,忽然间玩心大起,绝意要去捉弄那酒店老板一翻,一面想着,转到酒店后院的围墙外,趁着酒意,翻墙而入,随便抓了个人问路,找到酒店老板的住外。
凌禹貉欺身窗下,只窗下透出火光来,看样子房里的人还没有睡,正想要不要把那个掌柜点了穴道,扔到床下,然后再在他床上洒几泡尿,忽听房中有人低声说话,忙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事情都办好了吗?”正是酒店老板的声音。
“都办好了,只要他喝下我送去的茶水,药性发作,我们就可以动手了,只是……我瞧这人气度不凡,只怕不是什么一般人,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好办?”
“呸,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等东西到手,把他宰了扔到后院的枯井里去,人不知,鬼不觉,能有什么事。”说着,酒店老板发出一阵短促的低笑,道,“我瞧这人出手阔绰,这一次收获定然不小,走,咱们先到西厢房瞧瞧去。”
凌禹貉心中一凛,忽听花径后脚步声响,暗道,来了,果见那酒店掌柜和一个高长瘦子从花后走出,鬼鬼祟祟从门缝中向里张望。
那瘦子笑了一声,轻声道:“老大,他们都倒了。”
酒店掌柜的点了点头,推门而入,走进房中,在那落拓汉子身上轻轻踢了几踢,见他不动,蹲下身来,伸手到他怀里摸索。
手指刚触到落拓汉子的衣襟,落拓汉子一个翻身,双眼忽睁,酒店掌柜给他瞪得一个激灵,哎哟一声叫出声来,起身欲逃,忽然间手腕一紧,已给那落拓汉子探手捉住。
落拓汉子左手捉住他手腕,右手扬起。酒店掌柜一声怪叫,翻身倒地,高长瘦子惊声呼道:“老大,你……你没事吧。”酒店掌柜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张嘴,几枚牙齿,从满口鲜血的嘴里吐了出来。
落拓汉子长身而起,轻轻拍了拍身上尘土,扶起那女子,轻声道:“兰儿,你还好吧?”
那女子转过身去,不悦道:“我不见外人,你……你让他们出去。”
落拓汉子转过身来,向两人瞪了一眼,酒店掌柜给他瞪得心中莫名其妙的一慌,向后退开一步,脸上变色,道:“你们没有……”向身旁的瘦子看了一眼。
瘦子忙道:“我明明在他们的茶中下了迷药。”
落拓汉子冷笑一声,冷冷道:“就你们下毒的那点能奈,也能骗过我们了。”
酒店掌柜咬了咬牙,怒道:“可恶。”哐当一声,拨出腰刀,刀光闪闪,连连晃动,向落拓汉子面前劈到。
落拓汉子冷笑一声,不等他刀锋劈到,右足翻出,足尖带起墙角的一条木登,翻转着飞起,劈面向他砸了过去。
呯,木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酒店掌柜的面门之下,他一声惨呼,穿破长窗,跌了出去,向隐身之所飞了过来,扑籁籁一阵响动,身上不知给花刺刺出多少血迹来。
凌禹貉闪身让开,掌柜若大的身在自他身边飞过,落在他身后一大片玫瑰花丛中。
酒店掌柜哎哟一身,翻过身来,一眼瞧见凌禹貉,张口欲呼,凌禹貉不侍他叫出声来,除下脚上穿着的一只破鞋,一把塞进他血淋淋的嘴里。
酒店掌柜双眼翻白,给他鞋上的脚臭味熏得不轻。
禹貉不禁好笑,忽然一股酒气冲上口鼻,头脑一阵眩晕,他只道酒喝得多了,也没在意,便在此时,呯的一声,那瘦子也给落拓汉子给掷了出来,跌在院中爬不起来。
凌禹貉暗自好笑,心道,这就叫害人不成终害已,恶人自有恶报啊,忍不住又向那掌柜的看了一眼,只见他嘴里咬着自已的一只臭鞋,唔唔而呼,眼泪不住从脸上滚落下来,狼贝不堪。
便在此时,只听房中落拓汉子的声音高声道:“窗外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屋来饮上几杯。”
凌禹貉笑道:“原来你早发现我了。”迈步欲行,这才记起自已一只破鞋还咬在酒柜掌柜的嘴里,回头向他看了一眼,嘻嘻一笑,道,“味道还好吧。”抽出鞋子,趿在脚上,走进房中。
落拓汉子见走进房来的正是日间在酒店之中见过的敝衣男子,道:“原来是你?”
凌禹貉搔着头发,笑道:“我无意间得知那酒店掌柜对兄台不利,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哈哈……没想到你们早有防犯了。”
落拓汉子一笑,向那黑衣女子看了一眼,道:“我这位同行的朋友对药理医术颇有研究,他们在茶水中下的迷药,虽无色无味,但是茶水中散出来的热气中却略带暗色,却也不难发现。”
凌禹貉点了点头,笑道:“原来这样,活该那两个家伙倒霉了。”
便在此时,又是一股酒气冲上口鼻,胸臆意一阵烦闷,伸手在额头上轻轻一拍。
忽听落拓汉子咦的一声,道:“你怎么了?”
凌禹貉眼前瞧出来一片模糊不清,晃了晃头,道:“可能……可能是酒喝太多了。”
他话音不落,胸臆间又是一阵剧痛,禁不住抓住胸口衣襟,眼前发黑,一晃倒地。
凌禹貉倒在地上,但觉全身血液如沸,如遭火灸,眼前一片朦胧雾气,隐隐忆起不久之前坠入深谷,毒性发作之时也是这般,暗暗心惊,只一瞬间,竟连思维也不能了。
那落拓汉子走着过瞧着他,目光惊诧,道:“你怎么了?”
黑衣女子回过身来,一眼瞧见他眉宇间透出一股隐隐紫气,咦了一声,目光诧异,略带惊喜,她和那落拓汉子对望一眼,想也不想,一步迈出,拿出数十枚银针,出手如电,插在他身各大要穴之上。
凌禹貉只觉身上剧痛,一阵眩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凌禹貉自晕迷中醒来,但觉全身无力,竟似生了场大病一般,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莲花色轻纱帐顶。
房中,药香弥漫,凌禹貉微微侧头,轻轻飘动的轻纱丝帐外,两名少女面一面捣药,一面低声说话。
“他的命可真够大的啊,中了七色蜈蚣剧毒,竟也不死。”
“若不是兰姑娘费了那样大的力气,才把他身上的毒液逼出体外,他还不定能活呢。”
“这到也是。”说话的少女忽然哧哧一笑,轻声道,“他长得不错呢,要死了还真可惜。”
“呸。”另一名少女含笑啐了一口,道,“也不害臊。”
凌禹貉暗暗心惊,当日他身中七色蜈蚣剧毒,在深谷之中让大量毒蛇在他身上噬咬之后,毒性不在发作,此后数日更无异状,他只道体内毒液已然去尽,不想今日身上毒性又再发作,险些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暗道,不知那兰姑娘是谁,竟能把七色蜈蚣至阴至寒的剧毒化解了。
他微微侧身,忽觉腕上隐隐作痛,禁不住轻轻哼了一声,低头看去,两只手腕上各有一道血红的伤口,有淡红色血珠不断从伤口渗出来,显然有人用利器割开血脉,连着血液把毒素逼出体外。
一名少女走到床边,挽起纱帐,见他醒来,回头对另一名少女道,“玲儿,快去向主人禀报,他醒了。”
另一名少笑嘻嘻的答应了声,回门去了。
那少女回过头来,向他瞧了一眼,脸上微微一红,抿嘴一笑,嘴角边一个小小酒涡若隐若现,道:“你醒了。”
凌禹貉但觉口干舌燥,道:“我要喝水。”这一开口,这才发现,自己连嗓子竟也嘶哑了。
那少女一笑,道:“你等着。”拎起床头的一只陶瓷罐子,倒了碗漆黑的液体,扶起凌禹貉,送到他唇边,药臭扑鼻,笑道,“你把它喝了吧。”
凌禹貉皱了皱眉头,侧过头去,道:“什么东西,好臭啊。”
那少女轻轻一笑,道:“这可好东西呢,这可是十三味名贵药材熬成的,每一味药材都千金难买,兰姑娘说了,你等你醒了就喂给你喝下。”
凌禹貉紧闭嘴唇,瞧着碗里漆黑的液体,只是不喝,心道,叫花子这一生倒是什么东西都不怕,就怕喝药。
那少女摇了摇头,笑道:“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怕喝哟。”
凌禹貉凭她怎么说,侧过了头,只是不喝。
忽听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道:“他醒了么?”一名黑衣朦面的女子,带着一阵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之气,飘然而进,她面上罩着一层暗色的轻纱,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来,眼波流转,似一泓清澈明净的秋水,竟然在她面上暗色的轻纱之上,映出一片炫目之色。
正喂凌禹貉吃药的少女见她走进来,向后退开,敛衣弯腰,行了一礼,道:“兰姑娘。”
黑衣女子微微点头,一头漆黑的头发散在肩头,流水般轻轻颤动,发间沾着几片粉色的花瓣,想是一路穿花而来,她眼中透出微微笑意,道:“中了七色蜈蚣的剧毒竟然不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你还真是命大啊。”
凌禹貉身上疼痛,呻吟一声,道:“怎么,我体内的毒素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