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芙叫道:“什么叫我真能惹事,又不是我叫那石室坍塌的,他自己要坍,我能叫他不坍么?”
凌禹貉哼了一声,不再理她,高举火焰,极目远眺,洞穴前方黑漆漆的不知通向那里,心道,退路已无,纵然前方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幸许能找到一条出路。
便在此时,忽觉手上一痛,原来出神之际,衣襟燃尽,烧到手上,凌禹貉随手掷出,余下火光在漆黑中划出一道弧形,哧的一声,彻低息灭,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无边的漆黑,死般寂静。
一翻变故,死里逃生,凌禹貉颇觉困倦,只怕黑暗之中,不知又会忽然生出怎样变故,不敢深睡,只依在穴壁上闭养神。
沈玉芙只道他在生气,也不理他,二人在黑暗,默默的坐着,互不搭理。
坐了一阵,倦意稍减,此时,凌禹貉双目已然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凌禹貉睁开睛来,忽见洞穴左面有物微微闪动,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仔细看去,黑暗之中,又是一抹寒光一掠而过。寒光掠过之间,似乎还伴着阵阵轻灵的响轻,立起身来,要过去看个究竟。
沈玉芙内力远不及他,自然于黑暗之中的事物一无所见,见他起身走开,只道他心中气恼未消,要撇下她独自离去,心道:“他要走,便一个人走好了,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坐在地上,闷闷的生起气来。
凌禹貉黑暗之中向那发出亮光的地方行去,力透掌心,暗自留心,只要黑暗中稍有不对,便即出手,走近一看,却见洞壁之下,一座莲花形的平台上,表面光滑,决非天然形成。上面放着一根碧绿色竹棒,那竹棒晶莹如玉,黑暗中散发出幽幽寒光。
凌禹貉走上前去,伸手把那竹棒拿在手中,晃了几晃,但觉入手沁凉,长短轻重,竟是极为合手,笑道:“这竹棒倒好,这洞穴如此隐秘,不知是什么人放在这里。”他随身携带的短剑,在山谷之中已然丢失,心想,在这漆黑无光的洞穴中,难呆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之事,留着防身倒也使得。
一低头,忽见莲花平台后面的石壁上,弯弯曲曲的雕刻着“伏魔杖”三个大字,笑道:“什么伏魔杖,伏妖杖,叫花子走街串巷,不会收妖,只会打狗,我看叫打狗棒倒好。”说着,忍不住好笑,反手往腰间一插,往回便走。
沈玉芙坐在黑暗之中,忽听脚步声响,凌禹貉离去片刻,便即回来,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一个人走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凌禹貉一愣,道:“你说什么?”随即恍然,原来这丫头以为我丢下她一个人走了,笑道,“沈玉芙,你功夫不好,心眼倒多,谁说我一个人独自走了。”
沈玉芙道:“难道不是?”
凌禹貉一笑,摇了摇头,道:“刚才没走,不过我现在却要走了。”一弯腰,抱起沈玉芙,迈开步子,向洞穴深处走去。
洞穴中歧道旁分,走了半天,不知怎么的,转回了原地。如是再三,凌禹貉恼道:“岂有此理,怎么又转回来了,这样下去,我们就是走到死也走不出去。”
沈玉芙道:“那……那可怎么办啊?”
凌禹貉皱眉不语,半响才道:“走不出去也要走,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两人在洞穴中胡乱走了一阵,忽闻前方传来潺潺流水之声,凌禹貉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转了几个弯,只见前方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流过。
凌禹貉笑道:“我们跟着这条溪水走,总不能再转回原地了吧。”
加快脚步,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久,转了几个转,但觉潺潺流水之声,变成轰轰隆隆的撞击之声,前方隐隐有亮光透入。
凌禹貉一声欢呼,转过一块岩石,眼前陡然一亮,清风扑面,阳光耀目,那条溪流翻滚着注入一泓清潭之中,水花四溅,飞珠溅玉。
沈玉芙但觉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抬手一挡,情不自禁,高声欢呼,叫道:“我们出来了。”
移开手掌,抬起头来,但见一条七色彩虹横亘天际。莺燕啾鸣,繁花在树,一片花瓣随风落在她长工的睫毛长,鼻中嗅到一股若有若无了淡淡花香,自与洞穴之中阴暗潮湿的情形大不相同,回头向凌禹貉瞧去,笑道:“我们出来了。”
凌禹貉见她脸上沾满了尘土,但是明眸如生,嘴角含笑,不由得心中一动,笑道:“是啊,我们出来了。”
二人忆起在潭水之中勇战群鳄,在山谷之中抓蛇疗伤,石室坍塌几乎葬身其中的诸般险情,当真是几经死生,险象环生,此时重见天日,当真是恍如隔世。
出了洞穴,凌禹貉先在潭水中抓了几条小鱼果腹,吃饱喝足,然后在青草中美美的睡上一觉,养足精神,这才行路。
黄昏时候,凌禹貉远远瞧见竹林中挑出一面酒旗来,迎风招展,竹林深处飘出阵阵酒香,原来到了一个胜产美酒的小镇。
小镇上青石铺路,道路两种青竹,杏花。此时,本不是杏花开放的季节,这几日气候反常,天气温暖,杏树枝头上星星点点的开了杏花,颇有春意。
凌禹貉在镇上一家客栈里要了房间,开了张药方,让店伴抓来煎好了给沈玉芙喝下,让她在客房中歇息养伤,他酒隐发作,一个人出门到酒店去饮酒。
酒店伙计见他衣襟破烂,神情本就冷淡,只他只要了几斤牛肉和两坛烈酒,把东西拿来,转身便走,凌禹貉也不以为意,倒了大碗酒一饮而进。
一坛酒下肚,但见天色已然不早,忽然间白光一闪,一道闪电,似利剑般划破苍穹,轰隆隆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去,哗哗啦啦的下起雨来。江南古镇青石铺成街道上溅起一片朦胧,如烟似雾。雨水从屋檐上一条条流下来,清脆有声。
路上行人,四散奔逃,纷纷找地方避雨。只是片刻,酒店的屋檐下已挤满了避雨的人,有钱的便掏几两银子,到里面一边喝酒,一边等着雨停。
饶是如此,酒店之中,也只稀稀落落几个客人,生意不好,门前屋檐下,却挤着不少避雨之人,踩得门前满地泥泞。
酒店掌柜老大不高兴,心中有气,走过来大声喝道:“给我走开,别站在这里坏了我做生意。”
外面风雨正急,那些避雨之人哪里肯走,三言两语和酒店老板争执起来,酒店老板一怒之下,回头对酒店伙计道,“把这些人统统给我赶走,都挤在这里,还要不要人做生意了。”几个伙计手持棍棒,大呼小叫,吆喝着出来赶人,胆小的吓得一哄而散,几个胆大的和酒店伙计动起手来,酒店门口一团混乱。
凌禹貉暗道这老板如此蛮横,正要起身,忽听左道窗口坐着的一人粗犷的声音高声道:“掌柜的,你还要不要人喝酒了。”
凌禹貉循声看去,只见窗下坐着的男子身材魁梧,一身破旧氅子,满脸胡子掩住大半边面颊,一头长发用黑绸斜束肩头,一副江湖汉子的落拓打扮。
酒店老板见了这人却十分恭敬,满面倍笑,着:“这位客官你别生气,这些人挤在门口,防碍小店的生意……”
话没说完,那落拓汉子皱了皱眉头,不奈烦的道:“即然他们挤在门口,防碍了你做生意,那就让他们进来别挤在门口不就行了,你这样吵吵嚷嚷的叫人什么喝酒。”
酒店老嗫嚅不答,道:“这个……这个不好吧。”
落拓汉子横他一眼,高声向门口避雨的人道:“你们就别挤在门口了,伙计拿酒来,这里的所有人的酒钱我都包了。”
此话一出,酒店里外立即响起一片喝彩之声,门外的人一面道谢,一面争先恐后的进店喝酒。
酒店的伙计忙碌起来,清冷的小店,忽然间热闹起来。
落拓汉子在身上掏出一锭金子,往柜上一丢,道:“每张桌上都给我拿一坛上好的烈酒来。”一抬头,但见坐在酒店一角的敝衣男子,衣襟破烂,似个花子,但是眉宇之间却有肌超然脱俗的轩然之气,扬了扬手中酒碗,微微一笑。
凌禹貉微笑点头,他行走江湖,最爱结交朋友,他见此人生性豪迈,有意结识,正欲起身,却见一个家人打扮的少年匆匆下楼,走到那落拓汉子身边,一阵低声耳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落拓汉子面色凝重,向凌禹貉看了一眼,伸手一指,吩咐酒保,道:“只管好酒好菜给对面桌上的那位公子拿出来就是了,钱若不够,待会只管到我房中来取。”说着,向凌禹貉微微点头,跟着那家人打扮的少年转身上楼,匆匆去了,直到酒店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也没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