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指了指三楼房间,喘了口气,说,“那男生回来了,正,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呢。”
众人冲进宋青房间的时候,宋青整个人都是蒙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挠着头把每个人打量了一遍,仿佛还有点睡眼惺忪。
“我们找了你大半夜啊,你去哪儿了?”
“我一直在房间呢。”
“装,继续装。”
姜北抿唇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掠过凹凸不平的被子,她冷笑一声,一双清冷的眸子格外凛冽,语气很淡,像是在聊家常。
“我再问你一遍,你晚上去哪儿了。”
“我真的哪儿都没去啊!”
“我一直在青旅。”
“旅店老板也看到了。”
宋青局促的搓搓手,一副被她吓到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却不自觉往左瞄了瞄。
“行。”
姜北点点头,忽然冷笑上前,伸手就去拽宋青。
宋青被她拽的一个踉跄,脸色一白,姜北径直把他往地上拖。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
邹琳琳有些被吓到了,“这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
正说着,陆厉川迅速伸手攥住姜北。
他钢铁般的手腕紧紧箍着她,视线扫过她出血的小腿,说,“你冷静点。”
“冷静?”
“我怎么冷静?”
姜北笑出一声,猛一把甩开他的胳膊,说,“你他妈别碰我。”
“还有你们几个。”姜北说,“咱们跟傻子似的跑了大半夜,可你们也不想想值不值。”
“值不值那都是一条命。”陆厉川说。
“是,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就不是了。”
陆厉川:“惜命你可以不去,没人求着你去!”
“而且,如果你只想泄私愤,那就更没必要了。”
“我泄私愤?”姜北顿了一下,扭头看了陆厉川一眼,半晌,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那笑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邹琳琳忍不住拉了拉旁边刘宇的衣服,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现在怎么不太对。”
“我们不应该枪口一致对向宋青吗,他们两怎么吵起来看了?”
刘宇摇摇头,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不对味。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眼看房间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周围人正在想要不要拉架,姜北忽然抬脚,措不及防踹了陆厉川一脚,一把推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掀床上的被子。
宋青脸色骤然一白,连忙爬过去死死抱住。
姜北看都不看他,哪儿疼往哪儿踩,下手毫不留情。
“放手。”她眼神冰冷的看向宋青。
“姐……”
“呵,叫的倒是亲热。”
宋青还是不放手。
姜北好像也没察觉现在姿势难堪,直起身目光就四处搜寻,很快落在窗台一个透明的玻璃烟灰缸上。
烟灰缸实心,很重。
她也没说话,松手一把撸过烟灰缸就要往下砸。
宋青一声尖叫抱头蹲下。
众人倒吸凉气,可定睛一看才发现姜北并没有砸下去。烟灰缸在距离宋青脑门一寸的地方停下了。姜北拎着烟灰缸嗤笑一声,说,“这么怂还学别人出来做坏事儿,谁给你的勇气?”
“梁静茹啊?”
那架势,再叼一根烟,像极了香港影片里呼风唤雨黑社会小太妹。
宋青早就被吓傻了,一个劲儿求饶。
“姐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就干了这一次……”
“你放过我吧……”
姜北冷笑一声,松手。
烟灰缸四分五裂,玻璃渣溅了一地。
她扫了眼地上吓得脸色惨白的宋青,一把掀开床上捂得严严实实的空调被。被子下三四个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大到奢侈手表,小到一元硬币,各种贵重物品应有尽有。
姜北一挪开,屋子里就炸了锅。
“这好像是我的手表。”
“那不是我电脑!”
“刘宇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钱包啊,这不是你女朋友的照片吗?”
……
几乎所有人都被偷了个遍。
唯独陆厉川没说一句话。
姜北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底情绪不明。
姜北敲着门框冷笑,“现在你还觉得值吗。”
值不值,这三个字仿佛一个魔咒,贯穿他的生命。
陆厉川刚进警队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次营救行动。那是一起拐卖儿童的绑架案,犯罪分子被发现后恼羞成怒,拿手上最后一个人质威胁警方,想要换一个逃亡的机会。
警方一边假意答应,继续周旋,一边派人从大厦后面突围,原本计划的很周密,可谁都没想到,人质救出来的瞬间,绑匪按下了炸弹的引爆键,大厦轰然倒塌,陆厉川的一个同事和人质同时被埋在里面。
那是和他一起入警队的多年好友,那时候才二十二岁。
被埋在废墟里的时候,他说,“其实我还不想死。”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可实际情况并不乐观。
他把人质护在身下,钢筋贯穿身体,大厦上面的结构还在继续坍塌,一旦人质被救出去,底下没了支撑,不论再挪动上面还是动下面,废墟都会再次坍塌。
坍塌会导致体内钢筋二次移位。
就算最后把他挖出来送到医院,一样会因为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除非牺牲人质,他才有可能活下来。
陆厉川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战友被废墟掩埋。
眼睁睁看着他眼底的光芒从渴望到心如死灰。
那个时候就有人问过他,值不值。要不就别做了吧。可他常常在梦中见到好友,他穿着警服,戴着警帽,英姿勃勃的冲他敬礼,脸上满是骄傲与张扬。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是个好警察。
如果他还活着,他的亲朋好友就不必经历失去他的痛苦与绝望。
所以每一条命都值得。
哪怕他们恶贯满盈,坏事做尽,也总有人牵挂。
陆厉川他们能做的,只是尽力挽救这些生命,不让痛彻心扉的悲剧重演。
生命面前,一切都可以忽略。
但这些,他没必要跟姜北说。
姜北也没有等陆厉川的回答。
说完,她就回自己房间了。
她一直认为,愚蠢的善良等于变相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