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厉川插着兜，侧头瞥了眼病房里正在熟睡的中年女人，这才睨她一眼，捏着根烟蹲到旁边的走廊上。
“你妈病了你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嘿嘿。”
“我不是怕耽误你上班吗。”
“我爸也真是的。”
“非要你过来。”
“其实你来不来都行，反正病房里有护工。”
知道陆厉川要过来，顾渺渺就从家里打车跑了出来。
她怕陆厉川跟她爸吵架。
可没想到陆厉川赶到之前，她爸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陆厉川碾着烟问她，“现在什么情况。”
他淋了雨，头上脖子上全都是水。
顾渺渺猫着腰从病房里拿了条毛巾扔给他，这才耸耸肩，低着头扣指甲，说“也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心脏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呗。”
她说完，陆厉川点点头没再说话。
却把把手里碾碎的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低头沉思几秒，不知道给谁发了条短信。
顾渺渺好奇，伸着脖子看他，可被陆厉川瞄一眼，又傻笑着把脑袋收了回来。
夜色里，他俊朗的眉眼被水汽浸过，凌厉凸显。
但整个人都很冷静。
顾渺渺想起以前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他替自己哥哥来帮忙照顾她。
她那时候特别叛逆，不想见顾南城。
也不想被家人管。
于是躲着不出去。
生怕被顾南城揪住。
可东躲西躲，最后还是被顾南城抓住了。
他当时又气又心疼，拿着老师寄回家的化验单整个人都蒙了。
顾渺渺还瞄着眼睛安慰他，“也没多大事儿啊。”
“哥，你就回去吧。”
“我想继续上学。”
顾南城拿她没办法。
可又不放心她在学校被人欺负。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和老路他们轮番来学校看她。
陆厉川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一开始，顾渺渺觉得这个男人好拽。
一点儿都不接地气。
可后来顾南城走了以后，每次她在医院做检查，陆厉川都会在门外守着。
就像她哥以前抽着烟在门口守着她一样。
渐渐地，顾渺渺没那么反感，再加上父母对陆厉川的喜欢，自己也慢慢真把他当哥哥一样看待。
但陆厉川脾气不好。
她不敢太放肆。
倒是陆厉川，看她今天这么安静，还有点不适应。
他拧着眉看她一眼，漆黑的眉眼沉静又深邃。
“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顾渺渺被他看的缩了缩脖子，这才反驳，“我才没有呢。”
“还不是因为我哥。”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才说，“听说，那场绑架案里最后一个嫌犯在监狱里自尽了。”
那场意外发生之后，顾母憔悴了很多。
仿佛一夜之间从一个年轻貌美的青年妈妈，变成白发徒生的中年妇人。
顾南城死了。
他是烈士。
是执行任务中牺牲的。
可顾渺渺知道，就算平时父母没表现出来，背地里，他们也肯定偷偷哭过很多次。
有一次半夜她去洗手间上厕所，路过她妈卧室，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啜泣声。
还有她爸抽烟的影子，映在门口。
老顾队说，“南城是军人。”
“军人，军人。”
“你们都跟我说他是军人。”
“可在我心里他只是我的儿子。”
“我宁愿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健健康康的活着。”
“那个烈士荣誉有什么用。”
“我要我儿子，我不要那些荣誉。”
说到最后，一向镇定的妈妈哭的泣不成声。
顾渺渺靠在门口好半天都没动。
她听到老爸的叹气。
之后又是细碎的交流。
知道犯人都伏法之后，顾母去过烈士陵园很多次。
每一次都一个人呆到天黑才回来。
直到这一次，天气骤变，回来的路上，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过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母犯病，被出租车司机送到医院，他们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但具体多不乐观，陆厉川没有告诉顾渺渺。
医疗报告是他去主治医生办公室里拿的。
拿报告的同时，主治医生跟他说，“要有心理准备。”
“病人现在的情况，必须要做手术。”
“但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你们回去好好谈谈，尽早做决定。”
“因为手术还要排队。”
顾母来医院看过很多次。
她的病情主治医生都知道。
所以这次的谈话并没有多少废话，他直接挑最简洁明了的意思表达给了陆厉川。
可老顾队不在，他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决定。
连方志都觉得奇怪，“老顾队平时就算不用电话，手机也是开机啊。”
“这次怎么电话都打不通。”
“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陆厉川抽着烟训他，“你他妈别给我乌鸦嘴。”
“知道了知道了。”
方志讪讪的收回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
而这边，一直打不通陆厉川电话的姜北在实验室里被陈导叫到了食堂。
她进去的时候，陈导和师母正在吃鱼，两人你争我夺，幼稚的跟小孩儿似的。
看到她，陈罗干咳一声，把自己的导师的姿态摆出来，瞪了旁边的老婆子一眼才说，“过来坐。”
姜北心里好笑。
和师母对视一眼，坐到他们对面。
一坐下，陈罗就扶着眼镜说，“你上次递交的那个方案申请我和院里领导考虑了一下，觉得可行。”
“培训中心那边儿也申请了。”
“但是有一个条件。”
姜北挑眉，“什么条件。”
师母添了双碗筷给她，才笑眯眯的说，“也不算什么特别为难的条件。”
“就是警方那边说，他们的犯人不能送到研究站来，有固定的看守地点。”
“但是要做观察临床反应的话，肯定需要我们派专人过去。”
“我和你师傅是这样想的。”
“我们打算派你过去。”
派她过去不是不行。
但如果病人不在研究站，医疗设备跟不上，临床反应差异也会很大。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陈罗夫妇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可警方那边却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想让姜北过去，或者再跟陆厉川谈一谈。
可姜北却没好气的笑出一声，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