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颦轻轻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吃了。
薛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不敢说话。
郡公主现在的性子什么时候和太子殿下这么像了,阴晴不定的。
蒋颦吃的很快,伽蓝也回来的比想象中更快一些,他抱着东西站在齐盛寝殿门前,“郡公主。”
“回来了。”蒋颦拿出手帕轻轻拭去唇角的油渍,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东西上,淡淡道。
薛白看到伽蓝回来,不由微微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道,“属下先退下了。”
蒋颦点了点头。
薛白低了低头,然后退了出去。
伽蓝看了蒋颦一眼,径直走到齐盛的大案旁,“啪”一声扔了手上的东西。
蒋颦起身走到了他身边,垂眸看着他扔在桌上的东西,“用这些就可以?”
伽蓝满脸皆是不耐,他斜靠在后面的书架上,轻轻“嗯”了一声,又道,“要在这里么。”
“嗯。”蒋颦抬手碰了碰那只在普通不过的棋盘,玉质的棋子触手冰凉,蒋颦指尖一颤,还是扔下了那颗棋子。
伽蓝紧紧蹙眉,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眸光忽地一变,他目光落在大案一侧,抬起手拿起桌上的本子,神色古怪道,“这什么东西?大家千金与状元郎?”
蒋颦淡淡扫了一眼,顺手拔下发间金钗,轻轻在手中划了一道血口,“是我的。”
伽蓝合了合眼,放下了手上那话本子,微微扭过头,没有去看蒋颦划伤自己的动作。
蒋颦手中被她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她疼得轻轻皱了眉,却还是面无表情地扔掉发簪将血滴了上去。
血液开始在棋盘里慢慢渗透,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慢慢被鲜血覆盖的棋盘,嗓音平静,“写字。”
珈蓝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少年轻轻蹙了蹙眉,从袖中找出了一只小瓷瓶,他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抬手递到蒋颦面前,“吃了。”
蒋颦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药丸上,不由勾唇笑了。
里面似乎带着几味补血的草药。
她微微转过头看着珈蓝不愿意看过来的侧脸,戏谑道,“怎么,怕我失血过多死在这里啊?”
珈蓝忍不住回头看她带着笑意的脸,没好气道,“是啊,你若死了我回去怎么同王上交代。”
“吃了。”他又道。
蒋颦低低笑了一声,抬手拿起那颗药丸,乖乖咽了下去。
手心里的血液还在不断往下滴着,珈蓝斜眼瞧了一眼,拿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扔在齐盛桌上的砚台里,又将它研磨好,在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变成朱红色时道,“差不多了。”
蒋颦点了点头,拿出帕子裹上了受伤的手心,“交给你了。”
珈蓝拿着笔正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听到蒋颦的话后头也不抬地继续写,“不保证成功。”
蒋颦步子一顿,轻轻“嗯”了一声,便往窗边的榻上去了。
正在青玉大案前俯身写字的少年抬眼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道,“自我家先祖记载下了这东西后便有不少人前赴后继地试,但成功的没几个。”
蒋颦躺在榻上,手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她抬眼看着天花板,漫不经心道,“嗯。”
这件事想想便知不是那么容易成的,不然宫中那个贵人也不会那样找人看着清水寺了。
珈蓝抬手勾完最后一笔,满纸已是满片鲜红,他放下笔,抬手把那张纸放上了棋盘。
纸张很快被棋盘上的血红浸湿,他垂眸看着棋盘上隐隐约约显现的字,随手拿了几只棋子放了上去,“闭眼。”
蒋颦也不说话,蓦地闭上了眼睛。
珈蓝拿着棋盘走到她身旁,少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半晌,他才伸出手在沾着棋盘里的血水,在蒋颦眉心轻轻点了一点。
蒋颦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面目平凡的少年轻叹了一口气,抱着棋盘在窗边靠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珈蓝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棋盘上的棋子陡然一动,挪了挪位置。
他眉心一跳,在往下看,玉质的白色棋子已经在慢慢发红,整个棋盘上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血雾,唯有他刚刚在白纸上写下的字迹在以一种暗红的颜色隐隐显现。
珈蓝猛地转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女子,她仍然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反应。
院子外面传来了细小的声音,他眉心一紧,小心翼翼将棋盘放在榻边的小桌上,推开门出去了。
是那个叫沈叙的书生。
他正坐在轮椅上被薛白推进来。
珈蓝关上门,倚在墙边看着他们,语气不善道,“干什么。”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温润一笑,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他看着珈蓝,温声道,“时辰到了,我来瞧瞧太子殿下。”
珈蓝微微眯了眼睛,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眼。
薛白隔着好几米便感受到了他的不善,他明明没有动手,也明明没有说什么,但身上那股气焰却直直压得他不敢抬头直视。
这是在齐盛身边这么几年来,薛白头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挫败感。他是不是真的不够强,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留在殿下身边?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靠在那边的少年却忽地嗤笑了一声,少年笑得很轻,他垂眼看着沈叙,“胸口受伤了坐什么轮椅,矫情。”
薛白:“……”
若是换做其他人,被这么明显的嘲讽定是要生气的。
但偏偏沈叙不是什么一般人。
沈叙定定地看着他,清朗的眉眼微微弯了弯,语气淡定自若,“珈蓝公子身上似乎有血气,不知是和缘故。不过不管是什么,还是注意些好,不然下次坐轮椅的可就是公子你了。”
珈蓝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淡笑着道,“沈公子还是先关心好自己吧。”
末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忽地变得凌厉起来,“郡公主在里面小憩,你进去不方便,等郡公主醒了再来吧。”
轮椅上的白衣男子依旧直视着他,目光没有丝毫回避,他看着珈蓝,轻轻蹙了蹙眉,也不再与他客气,“你身上血气太重,刚刚进去之前还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