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颦微微凑过去，珈蓝在她耳边轻轻将法子细细讲了一遍。
她错过身，轻轻点了点头，“有趣。”
珈蓝轻轻挑了挑眉，“这哪里有趣，你不觉得可怕么，从前我去哪里都要被人指着骂的。”
蒋颦转过头看了齐盛一眼，又看他，开口问道，“骂什么。”
珈蓝轻轻摇了摇头，含笑道，“说我们家歪门邪术呗。”
房中安安静静的，好似风都知道少年的落寞。
蒋颦眸子深了深，语气虽轻，但显然要比平日里温和不少，“我觉得很有意思。”
珈蓝抬眸看向她，“你不必安慰我。”
“安慰你做什么。”蒋颦转过身坐在了齐盛身边，嗓音泠泠清清，“我想试试，你去替我找个棋盘来吧。”
靠在后面的少年陡然瞪大眼睛，“你到底想做什么。”
蒋颦目光落在齐盛脸上，嘴角挂着淡笑，就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你、有云家、有齐盛，但梦里的你一直都是糖糕铺子门前的小叫花子，云家一直都是我讨厌的云家，至于齐盛……”
“后来我嫁给了他，但是我死了。”
珈蓝呼吸一滞，目光灼灼看着她道，“你怀疑自己就是那局中人，所以一直在查相思局的事，现在又想冒险试试自己是不是？”
蒋颦微微抬头，床上躺着的男子脸色苍白，睫毛微垂，他另半边脸上的蝴蝶胎记正在慢慢褪去。
这个人似乎还是一样，和那年患天花的时候一样，即使在病中，憔悴的满面苍白，也还是好看的。
半晌，蒋颦合了合眼道，“是。”
珈蓝胸口微微起伏，额间青筋暴突，“我刚刚说了，这东西很危险，我我答应过王上会护着你，如今你要冒险，我决不会不管。”
蒋颦微微掀起眼帘，坐在那里没有动。
珈蓝见她不动，又道，“你刚刚答应过云老爷子，说不嫁给太子了，这就忘了？”
蒋颦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有些疲惫地道，“珈蓝，有些事情，我必须搞清楚。”
身后的少年动作滞了滞，他目光复杂看着少女落在肩上的长发，嗓音有些发紧，“你后来，对太子态度变化那样大，是因为那个梦？”
珈蓝甚至觉得一阵头晕炫目。
难怪，难怪一个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变化那么大。难怪她一夜之间对云家的态度都变了，难怪她好像忽然聪明了不少……
蒋颦没有说话。
珈蓝抬手揉了揉眉心，“非要知道吗，就这么安安静静随心所以地活着不好吗。”
蒋颦合上眼，昔日的种种经历，好的、坏的、平淡无常的全都在一瞬间涌现出来，那些事就好像昨日刚刚发生过一样，血淋淋的真实，根本无法抹去。
她蓦地睁开眼，定了定神道，“非要知道。”
身后的人开始陷入长久的沉默，他甚至已经将蒋颦的心思猜了一大半。
沉默片刻之后，珈蓝最后挣扎道，“万一，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呢？你不能因为一场梦就冒这么大危险碰这种东西啊。”
蒋颦转过身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波澜无惊，在认真不过。
最后，他终于妥协，“好，我去找。”
蒋颦长长沉了口气，“谢谢你，珈蓝。”
少年满脸不耐，垂眼看了躺在床上的齐盛一眼，“你要留在这里？”
蒋颦点了点头，珈蓝索性直接抬脚出了门。
看着珈蓝出门以后，蒋颦才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那个从前自己常躺着的榻轻轻躺下了。
她半点睡意也没有，瞪大眼睛盯着齐盛寝殿的天花板，静静地想，是不是齐盛其实早就知道了神仙岛的事，外公想让她假死的事他当年也有参与，不然沈叙喂给她那些药从何而来。
不然，为什么她一直都不知道神仙岛的事……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还要费力气掐死她？
如果齐盛不知道这些事，他与这些没有关系，他真的因为蒋秀或者什么别的原因掐死了自己，那相思局又是谁设下的？
她想着想着，只觉得越来越乱。
最后还是有些疲惫地坐起了身子，顺着窗户看着外面。
齐盛寝殿的窗外有颗树，没到夏天的时候满院子都是绿茵茵的，靠在窗边看书也不热，只是如今冬天到了，满枝头都是光秃秃的，树枝上落着薄雪，黑白相间，看起来煞是好看。
不过比起现在这样，蒋颦还是更喜欢夏日树荫满院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颗大树满枝绿芽的样子，自己还能不能见到。
她望着那颗树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蒋颦回神，应了一声。
是薛白端着东西进来了，他一进门看到蒋颦坐在这里还略微有些诧异，不过在蒋颦目光转过来的片刻，他便立刻转过了头，“郡公主吃点东西吧？”
蒋颦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来，也没有推辞。
薛白摸不透她的心思，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悄悄靠近，看了那边躺着的齐盛一眼，见他脸上除了包好的伤口并无什么胎记，才微微放下了心。
蒋颦面无表情地边吃边问，“他最近都在作什么。”
薛白猛地转过头，又歪头回答道，“没做什么，就事朝中那些事，您也知道，事虽小，但却十分磨人。”
蒋颦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抬头看薛白，“我听说，最近玄武不大天平，有个州出事了，似乎有瘟疫，你家殿下知道这件事么。”
薛白神态从容淡然，认真道，“这件事殿下是知道的，索性那边疫情还不算太严重，殿下已经禀告陛下，让人送了药材和粮草去了。没想到您也听说了。”
蒋颦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薛白，清清冷冷的眸子令人不自觉地回避，她看着低头不敢直视她的薛白道，“他不亲自去瞧瞧？”
说不上来是什么语气，不是逼问，也不是嘲讽，就是……十分平淡。
“殿下原本是打算去的，但前两日却说最近京都不大天平，那边情况也不严重，便不去了。”薛白低头尴尬地笑道，“您也知道，殿下的心思我们向来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