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颦看着眼前之人，面色虽还未变，但眼眸又闪了又闪。
少年唇畔边仍含着温和的笑，但整张脸却已经完全变了。
那哪里是张平凡的脸啊。
少年一双桃花眼微微勾起，眼下的泪痣被牵动着往上挑了挑，也许是因为常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他的脸竟比女人还要白皙细腻。
蒋颦觉得有些窒息。
这样的容貌，就是和白昱比起来，也是能平分秋色的。
果真是神仙岛来的。
果真是女王选出来的王夫。
当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少年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蒋颦房中的铜镜上，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颇有些意外地勾了勾唇，绽开的笑意里盛满风流，“许多年不见这张脸，还有些不太习惯，没吓到郡公主吧？”
蒋颦合了合眼，面无表情说，“你说呢？要是有个人在你面前大变活人你会不会被吓到。”
说完以后她似乎觉得不对，又反驳自己说，“也是，你见惯了这些，自然是不怕的。”
珈蓝低低笑了一声，眼角的泪痣活色生香，“郡公主已经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平静的了。”
蒋颦面色平静，道，“脸已经看过了，你可以说说你想说的事了。”
珈蓝微微侧目，笑了笑，又扔了一颗药丸在嘴里，温声笑着说，“在告诉郡公主神仙岛的事情之前，我想先问郡公主一个问题。”
“郡公主现在……是不喜欢太子了吗？”
记得他刚刚来京都那年，蒋颦还是个只会怯生生跟在齐盛身后抓着他袖子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她还满眼都是齐盛。
可最近，似乎变了不少。
蒋颦蓦地皱眉，“这和你说神仙岛的事冲突吗？”
珈蓝笑了笑，那张惊心动魄的脸在一点一点变回之前平凡的样子，他抬眸，含笑道，“冲突。”
蒋颦挑了挑眉，“你可别告诉我，那个流落在外的公主，就是我。”
她的语气像是在说笑。
但珈蓝却弯了弯唇道，“公主很聪明。”
他连称呼都变了。
蒋颦“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您可以去问问云老爷子。”珈蓝仍然笑得温和，他道，“这件事情，本想瞒着您的。但我想，若是继续瞒下去，您迟早会发现，不如我自己来自首，也好求您网开一面不要赶我离开。”
“我娘……我娘她……”蒋颦死死看着他，嗓子有些发紧，声音也有些颤。
“她没死，如今人在神仙岛。”珈蓝微微低头，从怀中取了一封信函出来，上前递给蒋颦，“这是她上个月给我的信函，郡公主看完应该可以大致了解一点情况。”
蒋颦一把拿过他递上来的信函。
字迹清秀娟丽，是母亲的字迹没错。
蒋颦没有看纸上的内容，眼眶蓦地一红，握着那张信函问，“外公知道吗，母亲没有死这件事？”
珈蓝点了点头。
蒋颦忍不住流下了两滴眼泪，她强忍着眼泪，看着珈蓝问，“秋娘说，母亲当时是喝了蒋江流给的糖水，所以才死了。”
“她说，杜氏也参与了，为的就是那笔嫁妆。”
短短一刻，她已经哽咽得有些溃不成军。
珈蓝上前，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开口道，“的确是这样。”
“那她……”
“当年神仙岛来人的时候，王上也已经看清了蒋江流的真面目，原本是想顺水推舟让神仙岛的人以为她死了的，但最后还是没能瞒的过去。”珈蓝道，“虽王上没死成，但蒋江流和杜氏害过王上是事实。”
“所以，她就自己去了神仙岛？”蒋颦红着眼睛问道。
“神仙岛大环境不算好，几方势力斗的你死我活，王上还未回到神仙岛之前，神仙岛短短一个月之间换了三次王，据说那三位全都是生病暴毙而亡，但郡公主信么？”珈蓝勾起唇角，嘲讽一笑。
神仙岛的王与其说是王，倒不如说是世家大族的傀儡和工具。
王的命，在他们眼里从来都不是命。
死了便死了，在找一个便是，从来不会有人在意她们的命。
蒋颦呼吸一滞。
“公主大可放心。”珈蓝看着蒋颦的表情，淡淡一笑道，“王上很聪明，她也很安全，至少现在的神仙岛，是没人敢轻易动她的。”
“你是她的人？”蒋颦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珈蓝所说，她强压着心中感受，想着等明日见过外公再说，但却还是忍不住打开那封信函翻阅了起来。
信中说右党已经按捺不住，派了人来玄武找自己，只为威胁母亲。她让珈蓝好好保护自己，也让他命人保护好云家人。
最后，信里又提到，让他快点找到瑶姬。
“王上救了我的命。”珈蓝轻描淡写道。
“瑶姬是谁。”蒋颦也不问怎么救，为什么会救这些细节，抬头问道。
“我同郡公主提过的那个哑巴女人。”珈蓝道，“她很危险，是曾经背叛过王上的人，要尽快找到。”
蒋颦手握着信函，微微咬了咬唇。
“我先说给郡公主听，至于如何判断，您可以明日先去问问云老爷子在选择要不要相信。”珈蓝闻声笑道。
蒋颦看着他，点了点头。
珈蓝一笑，从蒋颦的母亲初入神仙岛，又一次一次逃跑，然后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后来又在三言两语挑起两个世家大族之间的斗争，趁着他们狗咬狗的功夫一举铲除……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讲给了她听。
蒋颦坐在那里，沉默着没有说话。
母亲没有去神仙岛之前，那里一个月甚至换了三次王。
珈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蒋颦想也不想便知道，如果母亲还活着，如果她真的在神仙岛当了王，那一定是步步都走在刀尖了。
稍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外面有些微妙的动静，珈蓝勾唇一笑，“来了。”
蒋颦还未消化珈蓝刚刚所讲，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不免心惊地抬头，“谁来了。”
少年平凡的脸在灯火下忽暗忽明，他勾唇，含笑道，“自然是……郡公主的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