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颦抬眼看向了明月，“真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了！”怀玉在蒋颦身边大声道，“早上您还睡着的时候宫中便传出消息了，护国公杜家通敌叛国、毒害同僚、买卖官位、贪污受贿，说了一大通罪名……”
“护国公府一大半都得处斩，其余的流放。杜忆慈也要处斩，她的罪名……是欺君罔上。”不比怀玉的激动，明月站在蒋颦面前，神色冷静地说了她最想听的。
蒋颦手指一松，她还在因为酒劲儿头痛欲裂，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好像和世界脱离了一样，觉得好像什么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大仇得报，她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好像……就只是平静。
她有些出奇的平静。
蒋颦抬手拨开面前的发丝，嗓音异常平静，“什么时候行刑？”
“三日后。”明月站在她面前，声音又轻又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而非她的仇人们要被斩首了的事，“杜家已经被抄家了，人也都已经被关进大牢了，郡公主安心。”
蒋颦眸子微红，她低头咬了咬唇，又抬起头，“蒋家呢，蒋家知道消息了么，那边什么反应。”
“似乎已经知道了，不过那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并未传出什么动静。”明月低垂着眼，顿了顿，又道，“蒋秀和那些蒋家家丁恐怕要在顺天府呆上一段时间了。”
蒋颦抬头看了她一眼。
“案子是季云逍大人审的，他似乎是站在您这边的，一听说蒋秀竟敢带人去刺杀您，当天便理了案子，然后进宫上报皇上了。”明月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轻声解释道。
蒋颦微红着眼眶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道，“外祖父呢，用了早膳么？”
“好似还没，奴婢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老爷刚刚醒过来，您现在可要过去？”怀玉还沉浸在喜悦里难以自拔，明月瞧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了蒋颦。
“嗯，现在过去吧。”蒋颦抬起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抿了抿唇道。
蒋颦梳完妆出去的时候正见到云老爷子身边的人过来请人，她一笑，扶着明月跟着那下人一起进了大厅。
可人还未走进去，便有下人来传话了。
“咦，郡公主！正巧遇上您，门口有个姑娘来找您，急匆匆的，脸上还带着泪，好像是有什么急事。”那下人对蒋颦行了个礼后才挠了挠头道，“对了，她说她叫玲珑。”
蒋颦眸子一闪，“快让她进来。”
那下人应了一声“是”便要转身跑。
蒋颦被明月扶着，微微顿了顿又叫住了他，“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么？”
那个下人停了下来，回头道，“是，她自己一个人来的。”
蒋颦点了点头，“快让她进来吧。”
明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云家院子里还是流水潺潺的，蒋颦站在水榭中央回头道，“怀玉，你出去接一接玲珑，先带她回我的院子歇着，我先去陪外祖父用个膳就回去。”
怀玉今天欢欢喜喜的，一口应了下来，“是。”
蒋颦点了点头，这才和明月一起去了大厅。
这顿饭吃的很快，蒋颦安抚了云老爷子几句，告诉他有个朋友来府上看她了，便匆匆喝了几口汤结束了早膳。
她和明月一起急匆匆回到院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中等着的玲珑。
果不其然，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郡公主。”玲珑肿着眼睛上前道。
“怎么哭成这样。”蒋颦蹙眉看着她，她抬手拿出掖在身侧的手帕，上前替玲珑擦了擦眼泪，“四舅舅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在外面马车里……”玲珑满脸是泪，微微抽泣着说。
“这大冬天的他又是个病人，你怎么让他一个人呆在外面啊，快请进来啊……”怀玉听了玲珑的话后立刻蹙眉道。
毕竟在一起住了一些时日，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她们哪里见得了她这样落泪。
蒋颦没有出声，甚至连替她擦眼泪的动作也僵了僵。
“不必了……”玲珑抿了抿唇，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蒋颦一眼，“郡公主，奴婢是来与你道别的。”
“道别，道什么别，你要去哪？”怀玉猛地瞪大眼睛道。
明月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到这话的时候也只是眸子轻轻闪了闪，除此之外便再没什么别的反映了。
蒋颦瞧了怀玉和明月一眼，又转过头定定地瞧着玲珑，她抬起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我刚刚便料到了。”
玲珑一怔，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她，眼泪还是没有止住。
蒋颦替她擦了擦眼泪，嗓音清清冷冷没有任何波动，“道别便道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郡公主怎么知道……”玲珑怔怔地仰头看她。
“家里再不好也是家，家里人再不好也是家里人。”蒋颦替她擦干净了脸，微微往后退了退，轻轻道，“并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能对家人的死活不管不顾的。你既然已经带着他离开了别庄，不是要走又是什么？”
“若没有我杜家不会这样，四舅舅心中自然应当有芥蒂。”微微一顿，蒋颦又瞧着玲珑轻声道，“你们走了也好。”
“不是……不是的郡公主，他很感激你。”玲珑猛地摇了摇头道，“现在杜家已经被抄家了，按理说应该满门都逃不过的，可四公子能因为您逃过一劫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因为他的身份给郡公主留下麻烦了。”
“至于杜家……老国公一直都当没四公子这个儿子，嫡母也不关注他，生母又病的早，他对杜家真的没有什么眷恋。”玲珑一边哭一边道，“四公子说，他很感激郡公主，真的。”
蒋颦听后不由一笑，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倒是我狭隘了。”
“郡公主，这个……”玲珑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从怀中拿出了两只锦囊，“这是我给郡公主的，这是他给郡公主的。”
蒋颦接过锦囊，轻轻笑了，“好，我收下了，你们以后好好的。”
玲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郡公主愿意收就好。若以后我不在，郡公主又找不到人，便带着这锦囊去绣房，会有人帮你的。”
她一顿，又看着另一只锦囊道，“至于这只锦囊……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今日来就只是与郡公主道别的吗，怎么只送她东西不送我们。”怀玉眼眶都红了，她撇嘴瞧了玲珑一眼，气呼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