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卿呼吸一滞,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他绝不能一时冲动在蒋颦面前承认,现在他的命不是自己的,他一定得留着命为那些人报仇……
蒋颦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道,“魏子卿,或许你不信,但我和你是站在一边的。”
魏子卿指尖一颤,头也不敢抬,他低头看着地上刚刚被解开的锁链,似乎是在思考刚刚蒋颦那话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她真的这样说过。
“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蒋颦又道。
“郡公主帮我?”魏子卿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中带着不可置信,“当真?”
他声音暗哑,不用仔细听便能听出他嗓音中还有丝颤抖。
“自然是真的,不过,是有条件的。”蒋颦微不可查地瞧了身旁白昱一眼,又转过头,笑眯眯对魏子卿道。
“可郡公主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魏子卿呆呆地看着她道。
短短那一瞬间,他已经想过了千万种可能。
比如蒋颦这是骗他的,她还是会带着自己去见太子。
比如面前这人根本不是蒋颦……
比如蒋颦这样就是为了帮太子试探自己。
但想到最后,魏子卿还是选择相信了他前阵子嗤之以鼻的那个流言。
那个在他看来似乎永远也不可能的流言。
“魏先生平日都不出门吗?”蒋颦有些好笑地瞧了他一眼。
“那些流言……是真的?”魏子卿皱眉,微微垂了垂眼皮,嗓音里还是不可置信。
“有一半是真的。”蒋颦毫不掩饰,这时候也不再他面前装了,大大方方开口道,“就是我已经同太子关系势如水火那部分。”
“这……怎么可能?”魏子卿微微低头,轻轻呢喃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蒋颦瞧着他道,“人都是会变的,我从前喜欢太子和我现在厌恶他有什么冲突么?”
“郡公主真的会帮我?”魏子卿静了一下,才咬了咬牙,问道。
“帮你是会帮你,不过,我刚说了,有条件。”蒋颦走上前,仰头瞧着白昱墙上那一排一排的刑具,轻轻勾了勾唇,道。
“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只要郡公主愿意帮我。”魏子卿毫不犹豫看着女子的背影道。
蒋颦一头乌发垂在腰间,虽穿得清冷,但背影看起来依旧风姿卓越,美的就像是画中人似的。
“那就先好好养好身子吧。”蒋颦看着墙上五花八门的刑具,声音猝不及防地冷了冷,昔日在齐盛地牢里度过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那些事情她永远不会忘记。
白昱听到蒋颦这句话的时候,十分明显地皱了皱眉,蒋颦还在仰头看着墙上的东西,他微微转头,看着她看那些刑具的神情,眸光深了深。
她为什么看那些刑具的神情,像是见了老朋友似的……
“那……我可以为郡公主做些什么。”魏子卿一怔,问道。
“不用做什么,好好养身子,好好读书便成。”蒋颦的目光终于从那些刑具上收了回来,波澜不惊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丝感情。
“读书?”魏子卿皱眉不解道。
“对,读书,等过了冬天,春试的时候去考取功名。”蒋颦点了点头,长裙曳地,轻轻道。
“功名……那……那太子殿下恐怕……”魏子卿声音颤得更厉害了,额前碎发下乌黑的眸子闪了闪。
考取功名,一直都是他的梦想。
但是由于太子的原因,自己一直都没有去实现梦想……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自以为可以终身侍奉的人是假的……
他对自己并不是欣赏,也许从头到尾,他,他们所有人对太子来说,都只是能用完就扔、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你放心,我到时候会为你换个身份。”蒋颦道,“我既然决定帮你,也做了这个决定,就不会让你再次置身危险之中。”
白昱站在一旁,唇角勾了勾,“若你没地方收留他,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帮你收留一下,顺便,换个身份。”
魏子卿听到他这话,不由一愣,转头瞧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奇怪。面前这个男子长得这样一张好容貌,还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藏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和蒋颦又是什么关系……
这人似乎是为了蒋颦才将自己关在这里的。
蒋颦瞧了白昱一眼,神色淡淡,她对魏子卿道,“至于报仇,魏先生介意等一等吗。”
“我知道魏先生对我还不是完全放心,没关系,我有那个耐心。”
“我没有那个意思……”魏子卿忙涨红着脸道,“我能托郡公主的福留下这条命,已经十分感激了。”
“魏子卿,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让你考取功名?”蒋颦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因为你想的法子行不通。”
“你就算拿着证据见到了皇上又如何?”蒋颦继续道,“太子未必是皇上最喜欢的孩子,但却是他心中觉得最适合做皇帝的孩子。”
“你以为你带着证据在皇上面前证明了太子将你的好友师长都杀了,就能让他被废掉这个位置,坐不上皇位吗?”
“不,若是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会第一个杀了你灭口。”蒋颦淡淡笑着道。
老皇帝曾亲口对她说过,齐盛是和他最像的孩子,是自己众多儿子中最适合当皇帝的孩子。
她虽从未见过老皇帝杀人,但她却清清楚楚地明白,就是这位看似怯懦无为的天明帝,手中也一定沾满了鲜血。
一个连秦牧那样的人都能征服,还养了那样一直精锐暗卫队,又将皇位稳稳坐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的手,一定不是干净的。
盆里燃烧的火焰噼里啪啦地炸了一下,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魏子卿心头猛地一震,白昱亦是目光复杂地瞧了她一眼。
“所以这个证据,你得好好留着。”蒋颦眯起眼睛道,“等到最适合的时候再拿出来,一举击垮他。”
“可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时候?”魏子卿虽明白了蒋颦的意思,但他也十分难了解齐盛,齐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留给他一举击垮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