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主和太子殿下说什么了啊,奴婢看他好像……”明月跟在蒋颦身后,皱着脸道。
“没什么。”蒋颦沉着脸打断她,又加快脚步道,“快点回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是。”明月见蒋颦脸上神色也不好,不敢多问,只埋头跟在她身后向前走了。
其实蒋颦也没想起什么,她只是这时候不太想说话。
仔细想想,上辈子入狱之前,她好像和齐盛几乎没吵过架。
但在大牢中吵架的时候也是和这次完全不同的……
齐盛刚刚问自己是不是拿萧瀛气他,是不是还需要他的时候,姿态真的太低了。
她从未见过齐盛这样。
齐盛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骄傲的,永远都是骄傲的。
蒋颦不敢细想,她敞开外袍埋头往外走着,冷风吹得她头发飞扬,但她还是永不回头地继续往前走着,一点也不敢回头,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夜色好像又深了,薛白迟疑了好久,见蒋颦都走了,齐盛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终是踌躇着上前,“殿下,我们走么?”
“走。”齐盛哑声道。
薛白诧异地瞧了他一眼,怎么一会儿声音就变成这样了?
他回想着刚刚两位主子谈话的样子,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殿下说要杀了萧瀛之类的,薛白皱眉道,“殿下不必太过着急,郡公主那么喜欢您,她这只是……”
齐盛没有说话,眼睛沉了沉,打断他道,“回去找几个人,让他们立即去杀了萧瀛。”
薛白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啊?”
齐盛眼睛一眯,又道,“不,不行,再等一等,我要让她亲眼看着萧瀛被废了手臂,再也拿不起枪。”
薛白蓦地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被夜风吹得还是被吓的。
平安候萧瀛,使得一手好枪。
殿下这是疯了啊,薛白有些腿软,试图劝一劝齐盛,“其实郡公主这样,也许真的是被伤了心……”
齐盛终是转过头瞧了他一眼,薛白看着齐盛血红的眸子,险些跪了下去,但还是强撑着道,“您若是对郡公主稍微好一点点,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了。”
“郡公主其实很容易满足的。”薛白见齐盛似乎再听,又继续道。
“属下是不是多话了……”
“继续说。”齐盛看着前面两道身影,垂眸道。
“啊……属下去问过怀安了,怀安说郡公主是真的很不喜欢桃花,不是一般的不喜欢,是看到了会觉得恐惧那种。”说到这里薛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蒋颦对他也算很好,常给他送东西,还记得他的喜好,忌讳,可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还不拿她当女主人,时常嫌弃她,觉得她配不上殿下。
“怀安说郡公主常做噩梦,以前每次做噩梦的时候都和桃花有关,她觉得桃花对她来说是不祥之物,所以每每看见桃花就觉得恐惧了。”薛白又继续道。
齐盛波澜不惊的黑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殿下……喜欢郡公主吗?”薛白有些不确定。
其实他觉得殿下似乎不是很喜欢郡公主,现在之所以对平安候喊打喊杀不过是觉得自己的所属物忽然不是自己的,才生气、愤怒,想找对自己的尊严。
可这样对郡公主似乎不是很公平,若是殿下真的爱郡公主,对她有一点点关注的话,怎么可能连她不喜欢桃花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去挑选东西的时候连她的喜好都不过问,一点心思都不花。
“嗯。”齐盛低声道。
男子低沉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薛白愣着思考刚刚那声“嗯”是不是幻觉的时候,齐盛又道,“人非木石,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薛白转过头看着齐盛,脸上的神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似乎,是嫌弃。
他还真没见过他家殿下这种喜欢人的态度,不闻不问,一直不闻不问,被人欺负了也只会跟着旁人一起看人家笑话。
好不容易送了一次东西还是人家最讨厌的。
这就算了,还扬言要杀了人家的救命恩人。
这谁能忍下去啊?
薛白思索了半晌,才道,“殿下还是用点心吧。”
“只要好好对郡公主,她会回心转意的。”
薛白想起有一年,礼部尚书送了齐盛二十个漂亮姬妾,个个能歌善舞,丰姿绰约,艳光四射。
郡公主刚一进府便被那些姬妾嘲讽了一番,说她穿衣服丑,长得也丑,殿下那时候还在旁边无比认真道,灵雨今日这衣裳是不大好看。
结果那些姬妾觉得是得到了齐盛的肯定,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辱蒋颦,后来有一个月都没来太子府。
那时候齐盛每日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根本没发现蒋颦好久没来太子府。
后来,太子府的枣树结了果子,齐盛便命人摘下来送人,也顺便送了蒋颦一些。
后来蒋颦又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来了。
薛白那时候心里还是十分瞧不起蒋颦的,但也有些微微心疼。
不过心疼是没什么用的,太子殿下依旧不怎么重视蒋颦,府上的姬妾们也依旧瞧不起她,处处刁难她。
漫长的日子就这么过来了,今年得知蒋颦不那么喜欢殿下了的时候,薛白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欣慰的。
他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蒋颦也不用在受到羞辱,再也不会有人缠着殿下惹他心烦。
这样两人都不用相互折磨了多好。
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非木石”这句话。
原来太子殿下也是喜欢蒋颦的。
他也会为了那个烦人的蒋颦烦心、也会因为蒋颦吃醋、也会因为蒋颦方寸大乱。
……
蒋颦回府的时候,萧瀛已经在她的绛云阁里等着了。
男子靠在桌边,他眉目如墨,脸部线条柔和,正低头看着蒋颦走的时候随手扔在桌上了《脉经》。
蒋颦见他在,略过明月诧异的神情,解开披风,道,“看来伤的不重。”
“这点伤算什么。”萧瀛抬头,眼尾扬起,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害怕?”
“怕什么?”蒋颦边说边瞧了明月一眼,示意她关上门。
“若是别的女子,自然是要吓的叫登徒子了!”萧瀛调笑道。
“登徒子!”蒋颦冷着脸放下茶壶,然后又瞪着他道,“可以了么?”
萧瀛“扑哧”一声笑了,他走近,道,“顺天府的消息我已经听说了,我弟弟的事,你有办法,对么?”
烛光下,女子俊眼修眉,黑发如瀑,好像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她抬头看向萧瀛,眯眼笑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