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执起手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他看向蒋颦，眸子里已经带了冷意，“你是来替他求情的。”
“颦儿不敢。”蒋颦拿起酒盏为他添上酒，她垂下睫毛，眸光曼妙，道，“颦儿知道您自然有您的想法，只是……皇上也要顾忌着流言蜚语啊，您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些什么风言风语。”
老皇帝倒酒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他抬眼看了眼蒋颦，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道，“什么风言风语，你且说说。”
“譬如什么平安候是玄武的守护神，您这样惩罚他玄武恐怕……”蒋颦朱唇轻启，握着酒杯的指尖有些发白。
“放肆！”老皇帝猛地掀了石桌上的杯子，冷声喊道。
周围的竹叶被风吹得铮铮作响，蒋颦微微闭上眼睛，站起身来跪下道，“皇上息怒。”
这竹林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老皇帝身体很好，这声怒吼外面是完全能听到的。
“皇上息怒啊。”果然，曹公公立刻跑了进来，也跟着跪了下来，先是仰头求情，又转过身对蒋颦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啊郡公主。”
蒋颦抿着嘴不说话，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老皇帝生气，事实上老皇帝经常生气，原因和前世的蒋颦差不多，前世的蒋颦冲动易怒，最忌惮别人提起自己是个商女生的，而她面前的老皇帝也一样。
他是先皇最小的儿子，母亲生下皇子也只是位及妃位，身份中规中矩，文才武略也是样样不及上面几位哥哥，若说在皇子中有什么优势，那一定是他那张脸。
此时的老皇帝已经三十岁了，但那张脸仍然比京中不少少年郎还要俊俏。那时候，朝中大臣都说十三皇子是最没有可能当皇帝的，浑身上下只有那张脸能看，花架子一个，岂能担以重任。
可是就是那张花架子的脸，迷倒了来和亲的白虎国白鹭公主，迷倒了当初朱雀来和亲的公主当今的眉妃娘娘，不仅如此，还迷倒了当年的杜家千金，当今护国公的妹妹，如今宫中的皇贵妃。
就是这位皇贵妃，凭着杜家的力量，生生傲视群雄，把一个花架子皇帝扶上了皇位。
老皇帝最忌惮的，就是别人说他不配做皇帝，没有做皇帝的能力，是硬生生靠女人上位的……
蒋颦微微抬头，老皇帝还坐在石桌前喘着气，他面色青紫，下颚微微颤抖着，见曹公公进来，又提起声音道，“曹源，你说说，外面是怎么传的，说朕不该惩罚了他们的守护神！？”
“皇上……这……”曹公公瞧了蒋颦一眼，有些为难。
“他们还说什么？”老皇帝见他不回答，似是气笑了一般道，“还说朕一个靠女人上位的皇帝不配惩罚他们的守护神？！”
“说朕，这个皇帝还不如当初给四哥坐是不是？”周围的竹叶还在铮铮作响，伴随着的，还有男子厚重的喘息声。
“皇上息怒啊……皇上……”曹公公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蒋颦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玄武齐氏江山离了他萧瀛就不行么？嗯？”老皇帝说话声音中气十足，随然这竹林里只有他们三人，但竹林外面也并非完全听不到的。
“去把萧瀛叫来！朕倒要瞧瞧，朕的玄武离了他萧瀛，离了他萧家是不是真的不行！”老皇帝又道。
“皇上……平安候昨夜已经跪了一夜，如今您在这样……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妥啊。”曹公公急的头上已经冒出了汗。蒋颦转过头看他，老人家两腮凹陷，发间已经有了丝丝银白，她暗暗叹气，今日这样做也不知对不对，可若是不这样，萧家重兵在手，老皇帝又整日不安，倒不如找个由头交了兵权好两相安心。
“不妥？朕只是让他跪了一夜就闹得满城风雨了，若是要了他的脑袋呢，他萧家岂非要反了？！”老皇帝斜眼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蒋颦，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曹公公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急的已经快哭了出来。
“皇上。”蒋颦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她仰头道，“此事断没有必要闹到这地步，颦儿以为，有更妥善的解决方法。”
老皇帝也不说话，坐在那里喘着气，有片竹叶顺着他肩头一路滑落在他腿上，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执起那片竹叶，瞧着蒋颦道，“你莫要替他求情，朕指给你的侍卫都是身边最精锐的，可是昨日个个重伤，甚至还有丢了性命的，而萧瀛的人却个个安然无恙，昨夜发生的事几日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朕岂能容他？”
“萧家人确实太高调不知收敛了些。”蒋颦抬起头，声音温顺柔和道，“他们错的不过是不知他们能如此荣耀加身来源于谁而已。”
老皇帝气似乎消了一点，他放下那片竹叶，垂下眼睛道，“继续说。”
“他们的荣耀是皇上给的，既然他们如今不知收敛，皇上收回便是。”蒋颦抬眼，又继续道。
跪在蒋颦身边的曹公公的神情渐渐恢复平静，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蒋颦，见她侧脸淡然恬静，一时之间竟觉得好像从未认识她一般。
老皇帝定定地看着她，少女琥珀色的眸子似湖水一般深邃宁静，蒋颦一点不避开老皇帝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他。
“好。”过了良久，蒋颦觉得自己膝盖都有些僵硬的时候，老皇帝才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他又转头对曹公公道，“曹源，去宣旨吧。”
曹公公站了起来，面上神情还有些恍然，道，“是。”
“萧氏萧瀛，怠忽职守，实难委以重任，褫夺爵位，革职查办。”老皇帝扔下手上的杯子，站起身道。
曹公公微微抬头，等着老皇帝的处分。
“让他上交兵权，好好在家反思。”老皇帝站起来看着满头翠绿道。
蒋颦微微皱眉，她虽不清楚萧瀛什么意思，愿意让到那一步，但，褫夺爵位也委实太严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