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颦坐在绛云阁仰头看着干枯的树枝，明月从侧门走过来，她站在蒋颦身后轻声道，“大小姐出门了。”
“哦？”蒋颦眸子微微一挑，“大姐姐有心了，病得那样重还硬撑着要来送嬷嬷。”
蒋颦这声音并不大，但在院子里干活的几个丫鬟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郡公主要不也去瞧瞧吧？”院中两个丫鬟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个样貌出众的对蒋颦笑着道。
“罢了，我就不去瞧了，早上我已经看过了，嬷嬷死得惨……去了徒增伤心。”蒋颦眸子一动，眼前浮起一片水雾，低头小声说。
“可郡公主不去的话，别人恐怕会说郡公主无情无义的。”那粗使丫鬟放下手中的水壶，走到蒋颦面前，微微皱眉道。
蒋颦抬眼看了她一眼，这个丫鬟在粗使丫鬟里算长得漂亮的，可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郡公主实在伤心不去也就不去了，免得去了伤心哭坏了身子。再说了，您哪里是在乎名声的人。”明月挡住那两个粗使丫鬟的目光，拍了拍蒋颦的肩膀安慰道。
“呜呜……”蒋颦顺水推舟地哭出了声，“我实在不忍看嬷嬷那样，那杜恒真是好狠的心呐，怎么一点分寸也没有。”
“杜恒父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丫鬟目光平静地道。
“郡公主快别哭了，杜恒父子已经被京兆尹大人带走了，京兆尹大人一向是最公允不过的，他一定能给李嬷嬷主持公道。”明月转过身瞧了那丫鬟一眼，然后又转过身拍了拍蒋颦的肩膀正直道。
蒋颦瞧着明月正直的样子险些要被她逗笑，明月白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又低声哭泣起来。
“郡公主快进去休息会儿吧，可别再哭了。”明月又道。
那个漂亮的丫鬟还站在那里看着蒋颦，女子虽穿着十分普通的粗布衣裳，但也掩盖不了她清秀的长相和玲珑的曲线。
“嗯……”蒋颦被明月扶着进了屋子，外那丫鬟顿了顿，又拿起了东西继续神情冷漠地干活了。
“那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蒋颦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正在干活的人。
她院子里有四个粗使丫鬟，蒋颦记得，那四个人全是杜氏的人，个个尖酸刻薄，在她面前横得像他们才是郡公主似的。
那几个人她全都认识，她们冬日里私自扣她的炭火，夏日又扣给她的藏冰。
整日越过明月让自己穿大红大绿的衣服，调拨是非，告诉自己府中谁谁谁都瞧不起她，后来蒋颦比将那些人一个一个地以各种理由请出了府。
有的丫鬟因为被她请出府卖到青楼，有的嬷嬷因为被她请出府又没人要只能老死在外面。
“那是前几日新来的，名叫香慧，说是自己自请来绛云阁的。”明月站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看着外面干活的丫鬟道。
院中只有包括香慧在内的两个丫鬟在干活，那两个蒋颦都不认识，想来是新来的了。
蒋颦了然，拉下帘子进了屋子，问道：“可知道从前是哪个院子的？”
“说是杜家来的。”明月面上神情有些古怪。
那个香慧生得漂亮，从前又是杜家的丫鬟，她怎么就甘愿来绛云阁做个粗使丫鬟呢。
莫不是又是杜氏派来的。
明月心想。
“杜家？”蒋颦眼神微闪，脱下外衣坐在桌前又拿起了医书。
“郡公主，四姑娘来看您了。”香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颦儿怎么样了，李嬷嬷跟了她那样久，定是伤心坏了吧？”伴随着的，还有蒋梦隐隐约约的声音。
蒋颦将手上的医书递给明月，然后起身披着衣服打开了门，蒋梦正走到门前。
“四姐姐怎么来了。”蒋颦面色苍白道。
“听说李嬷嬷没了，我来瞧瞧你。”蒋梦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握住蒋颦的手。
她抬脚进门后，明月便在她身后关了门。
“李嬷嬷的事儿是你办的？”见门关了，蒋梦脱下披风问道。
“大姐姐亲手杀的。”蒋颦平静道，她坐在桌边为蒋梦到了一杯茶，递给她道，“三姐姐怎么样了？”
蒋梦似乎被骇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正常，她端起桌上茶烟袅袅的瓷杯嘲讽地笑道。“一个能亲眼看着妹妹被杀无动于衷的人，不奇怪。”
蒋颦微微垂眸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端起茶杯看着杯子里沉在杯底的茶叶，没什么动作。
“姐姐没什么事。”蒋梦放下茶杯，又补充道，“是装的。”
蒋颦点点头，问，“我知道，但绿萝没了，三姐姐没什么反应？”
“自然是有的。”蒋梦听到绿萝这个名字，神情陡然冷了下来。
绿萝跟了姐姐那么多年，她把绿萝看得比自己还重，如今她忽然遇到这样的事，还死得这样惨，姐姐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蒋梦微微垂眸，如今蒋盈一直叫嚣着要杀了蒋颦，她怎么可能把这个告诉蒋颦。
“唔，在房里哭着闹着要杀了我吧。”蒋颦轻轻笑了笑，淡淡道。
“前两天的事，姐姐也有参与，谢谢五妹妹，给了她一次机会。”
蒋梦也不奇怪蒋颦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且不说她那样冰雪聪明料事如神，就说她身边那几个侍卫，也都是极厉害的，瞧一眼就自然知道可。
“这是最后一次，四姐姐下次可得看好她了。”蒋颦淡笑道。
明月在一旁拉起了帘子，惊喜道，“郡公主快瞧，下雪了！”
蒋颦下意识转过头，窗外的雪花伴着微风纷纷扬扬得落下来，雪虽不大，但也像天外飞来的水晶一般晶莹闪亮。
“会的。”蒋梦也转过头，看着外面飞扬的小雪轻声道，“绿萝已经死了，没人会在三姐姐面前生是非了。”
蒋颦听后轻轻笑了笑，但愿蒋盈真的能安安分分的吧。
若是她可以，那她也愿意看在蒋梦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萧瀛说了，我的案子有眉目了，等过几日李嬷嬷的事儿过去了，我便替你问一问那侍卫的事。”蒋颦看着外面的小雪，浅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