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海眼眸闪了闪，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变得紧绷起来。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蒋颦和惠凝长得那样像，而且，她的生母也叫惠凝？
杜氏跪在蒋颦身后，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一品浩命，她也是一品浩命啊……她的女儿压了自己女儿一头也就罢了，她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也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人群中的杜浩猛地等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皇上怎么能这样？！那野丫头的生母可是个商女啊！
蒋秀和蒋盈跪在原地，纷纷慌了神，直到蒋颦已经谢完了恩，与曹公公一起来的那些人又将一箱又一箱的赏赐抬进了蒋家，她们才缓缓清醒了过来。
蒋秀再也忍不了了，她目光不善地斜眼看了蒋颦一眼，甩开袖子便离开了。
蒋盈亦是如此。
杜氏倒还算沉得住气，她笑盈盈地看着蒋家门前那些神色各异看热闹的人，语气和善地拍了拍蒋颦的肩，笑着道，“恭喜颦儿了。”
蒋颦微微颔首，大方得体地含笑道，“多谢母亲。”
杜氏嘴角一抽，僵硬地笑了笑后便被嬷嬷扶着进去了。
待到杜氏离开以后，蒋颦才抬起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敛起了嘴角的笑意。
门前看热闹的人还没有散去，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但蒋颦却已经没什么心思再关注这些，她转过身与曹公公说了几句话，送走了他以后，才对上了身后几人神色各异的目光。
蒋桦眼中尽是喜色，“恭喜五妹妹了。”
蒋梦虽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但也是替她欢喜的，她眼眶红红地挤出了一个笑道，“恭喜五妹妹。”
蒋颦狐疑地看了一眼蒋梦，轻轻皱了皱眉，但沈山海还在这里，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她对蒋桦点了点头，然后拉起蒋梦的手轻轻道，“多谢四姐姐，今日我有客人，等送走了客人再去你那里坐坐，也好久不曾去你哪里了，我可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呢。”
蒋梦点了点头，瞧了沈山海一眼，对他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后又对蒋颦道，“去吧。”
蒋梦说罢便转身回去了，蒋颦站在蒋家门前，皱眉瞧了蒋梦一眼，半晌才收起担忧的神色，转头看向沈山海，含笑道，“毒尊这边请。”
明月站在蒋颦身后，低头含胸的，像是有些怕沈山海。
沈山海目光复杂地看了蒋颦两秒，才抬脚随她走向蒋家，他步履沉稳，语气听不出情绪，“郡公主今日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蒋颦走在他前面，微微一笑道，“托毒尊的福。”
沈山海低了低头，没有继续回话。
蒋颦生母被追封为一品浩命夫人的事不一会儿便已经传遍了全府，自她进门以来，便被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了一路，但蒋颦却像什么也未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沈山海跟在她身后，看着蒋家下人们那些一样的目光，沉默了好一阵儿，才开口道，“郡公主好像不是很在意别人看你的眼神。”
蒋颦走在他前面，轻轻一笑道，“没有人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但习惯了，也就习惯了。被人瞧不起又如何，日子总得过下去的。”
沈山海听着她这绕口令一般的话，缓缓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蒋颦的侧脸，问道，“郡公主的生母已经是一品浩命了，你自己也是郡公主了……”
蒋颦眸子闪了闪，又一笑，打断他的话道，“我母亲已经死了，这点虚名算得上什么。”若是可以，她宁愿母亲还是蒋江流的一个妾，只要她活着，平平安安的就好。
沈山海眸子骤然紧缩，开口道，“什么时候死的？！”
他这话问的有些急躁，就好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似的，惹得蒋颦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山海这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眼神飘忽，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道，“是我失礼了。”
蒋颦转头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开口道，“据说，是我三岁那年去世的，那一年，她正好二十一岁。”
“你今年……”几乎是下意识，沈山海便已经将话问出了口。
“我今年十四岁。”蒋颦一笑，又有些落寞道，“母亲已经离开我十一年了。”
沈山海眼眸通红，指尖也微微颤了起来。
那一年，他见到惠凝的时候，她问他，去过玄武吗。
他回答说，去过，最近玄武还有桩奇事，有只鸟竟会说人话，那会说人话的鸟说丞相府家的五姑娘是神女。正巧玄武大旱，玄武的皇帝抱着小姑娘求雨，原本求了好几个月没求到，结果抱着那小姑娘便求到雨了，你说奇不奇。
惠凝当初是有些失神的，她看着他问道，后来呢。
他回答说，后来皇上便封了那小姑娘做郡公主，还封号灵雨，这名字可比那小姑娘原本的名字好听多了。
后来，他记得她又有些失神道，这小姑娘运气真好。不过，她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沈山海还记得自己的回答，他说，蒋颦。
昔日的记忆仿佛潮水一般涌来，清晰得不能更清晰。
他犹记的惠凝的话，她笑了笑道，这名字也好听，美人儿蹙起眉来最有味道。
他当初还捂着伤口笑着道，一个小姑娘能算得上什么美人儿，又能有什么味道。
沈山海脚步不在那么沉稳有力，他看着蒋颦，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其实，我祖母离世的时候也不满二十五岁。”蒋颦没有发现沈山海异样的眼神，又苦笑着继续道，“人人都说我母亲和祖母都是短命鬼，我将来也会是短命鬼……”
“胡说！”沈山海看着少女有些强颜欢笑的侧脸，扬声打断。
蒋颦步子一顿，微有些诧异地看着沈山海，“毒尊？”
沈山海定了定神，看着年仅十四岁便已经风姿卓越的蒋颦，像长辈似的开口道，“人命不是天定，岂是这样张口胡来的，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中不由感叹，惠凝说的对，美人儿就算蹙眉也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