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瞧了明月一眼，皱了皱眉又看向蒋颦道，“那人说，他是风月道李家糖糕铺门前的乞丐……为感谢郡公主救命之恩，特地来报答您的。”
明月不经意抬了抬眼。
风月道李家糖糕铺门前那叫花子？
上次郡公主让那叫花子送了消息给主子，他不是来敲诈的吧？
蒋颦微微挑了挑眉，“让他进来吧。”
“郡公主不可。”明月忙道，“那叫花子身份不明，这时候来指不定是来干什么的，您可不能随意放他进来。”
蒋颦笑道，“没事，让他进来。”
她与那小叫花子有些渊源，几年前她刚刚被封为郡公主的时候，花的第一笔钱就是为了那叫花子。
那时候他还小，瘦巴巴地跪在街头卖身，只要有人能出银子救他母亲。
她那时候毫不犹豫就出了钱，不过后来那小叫花子的目前没有救回来就是。
后来那小叫花子想跟在她身边报答她，但杜氏没有同意，她越觉得既然没有将他母亲救回来就谈不上什么报答不报答。
后来她给了那人一笔钱让他好好生活，他似乎也去做工维持生计了，但这几年来，他没事的时候一直都守在自己常去的那家糖糕铺子门前，只为了报答自己……
能几年如一日得守在那里，只为能帮到她一点什么，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
“还不去？”见明月没有动作，蒋颦又抬眼道。
“是。”明月终是低了低头，出去了。
……
京都，蒋家后门不远处。
有个瘦巴巴的小公子负手而立，他穿的虽普通，但却仍是干干净净的。
有个壮汉站在他身后，神情畏畏缩缩，手上与他形象不符的铃铛清脆地响着，“珈蓝公子，她……这次会见您吗？”
“见不见，总要试试才是。”少年负手而立，望着灰蒙蒙的天，转过身来道，“瑶姬还没有下落？”
“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明明之前还在京都出现过的。”那壮汉脸一红，神情尴尬道，“属下会尽力找的。”
“她之前和太子见过面，只要盯着太子，就不愁找不到她。”像是忽然想到一般，那壮汉抬起头，粗壮的手腕上银白的铃铛豁然一响，漆黑的眼睛蓦地一亮道。
“太子……”那名叫珈蓝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冷笑，“那个人似乎在想办法对付我们。”
“那人不足为惧，我们得留着他。”那壮汉低着头道，“瑶姬要带回去，公主也要。”
少年唇角的笑意绽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除此之外呢。”
“什么？”那壮汉一怔，不知他在问什么。
“我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命令？”少年面目普通，个子也要比壮汉矮上一头，他含笑看着眼前的壮汉，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铃铛上，双目中的光暗了暗，压低声音道。
“除此之外？”那壮汉没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戾气，呆头呆脑地想着，“除此之外便没了。”
蒋家后门开了，少年一眼瞧见，他眉一挑，看着走出了后门的明月，对眼前人道，“知道了，按你自己的意思，盯着太子府吧，看看你能不能找出瑶姬……”
他说罢轻轻一笑，绕开壮汉后便往蒋家后门的方向去了。
“这位姐姐可是在找我？”珈蓝看着站在门前左右望来望去的明月，上前怯生生道。
明月转身，看着瘦弱的、眼睛湿漉漉的少年，原本压在心中的火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她一怔，似乎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一般，呆滞地点了点头，“嗯。”
珈蓝低头抬眼，怯生生看着她道，“我是来找郡公主的。”
明月点了点头，“随我来吧。”
珈蓝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跟在明月身后，进了蒋家，两人一起往蒋颦的院子去了。
……
蒋颦早已经在花厅等着了，她斜斜靠在那里，看着瘦巴巴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
珈蓝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也不看蒋颦，低着头回答道，“郡公主比从前，更像郡公主了。”
“放肆！”怀玉蓦地皱眉，“你怎么说话呢？”
这意思是说蒋颦从前不像郡公主么？
怀玉想了想，似乎是不太像，但就是不像也不能直接就这么在她面前说啊。郡公主听到了会伤心的吧？
蒋颦低低笑了一声，抬眸看着他道，“那件事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珈蓝低着头道，“那是应该的。”
蒋颦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有趣，“不想要赏赐，那你想要什么？”
珈蓝依旧低着头，语气平静道，“我想留在郡公主身边。”
花厅中的气氛忽地有些诡异，怀安率先皱了皱眉，转过头将珈蓝自上而下看了看，不赞同道，“郡公主，您身边不缺什么人。”
蒋颦没有说话，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看着比她还瘦弱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起头，对上蒋颦清澈的眼睛，平静道，“珈蓝。”
“珈蓝？”蒋颦眉心微动，看着他含笑问道，“哪个珈蓝？”
珈蓝上前，怀玉原本还想拦一拦的，但人都走在他身边了，看着那双眼睛和平凡的脸，却蓦地觉得恐惧，不由往后退了退。
少年什么也没做，对她笑了笑，上前拿过蒋颦手边的茶杯，蘸着茶水在桌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珈蓝”两个字。
蒋颦看着桌上工整的字，挑眉道，“你还会写字？”
写完后，他规矩地退到刚刚的位置，低着头回答道，“从前母亲教的。”
蒋颦点了点头，垂眸道，“但我身边不缺人，而且，也不能因为你会写字，就将你留在身边。”
珈蓝。
玄武的下层人是不会取出这样的名字的，他们多以数字来命名，比如张十五、李十六之类。
而且他这字……虽算不上极好，但比起从前的她自己，却也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从前就算在落魄，也是丞相的女儿，就是这样都没有读书识字，更何况一个连给母亲看病都拿不出钱的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