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西式摆钟咔哒咔哒响着，房间里算不上明亮，昏暗的灯光似乎也在衬托着晦涩的气氛，一般来说，这种环境用来谈见不得人的交易和谈话最合适不过。
韩森放下杯子，续了两次茶水，约见的人还没有来，他视线又停在了摆钟上，下午三点了，他是个公务繁忙的人，但是对方的带着的消息值得他再等待半个小时。
“抱歉，我来晚了。”
正在漫无边际地想着，来人的声音掺着开关门的声音一并进了房间，他穿着规整的西装，外套着厚重的大衣，但是却不臃肿，这幅打扮能撑起来的没有几个。
韩森点了点头说：“赵先生是个忙人，我知道。”
马东阳顺手将衣服脱了挂在一边的衣架上，姿态从容自然，看来这个地方没少来过，韩森借喝茶打量着他。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陈警官激动的声音，赵吝就是马东阳！
真是个大胆的猜测。
“今天实在抱歉，意外来得措手不及，计划全乱了，我的错，不知道待会儿韩警官可不可以赏脸吃个饭，就当是我的赔罪。”马东阳又给他续上了茶，眼睛却看着他，神态认真且充满谦意。
礼貌而知进退，隐隐却透着强势，韩森没有再碰茶，因为他已经一肚子的水了，待会儿恐怕要多跑几趟厕所了。
“不用道歉，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悄然拒绝了接下来的饭局，韩森直奔主题地问：“不知道赵先生说的，能找到杀害赵雪凶手的消息是什么？”
灯光实在不给力，韩森无法准确地从隐在昏暗阴影的脸上分析出他想要的东西。
“是这样的。”马东阳坐直了些，“我之前有给陈警官提过，但是他关注的重点似乎不在案子上，我又急于想让凶手落网，所以只好追着送消息来了。”
他又露出了那种无奈的神情，良善的让人想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多谢你的配合，有什么信息你可以尽管告诉我，现在这个案子是我在负责。”
他点了点头说：“杀害赵雪最大的嫌疑人是马瑜琪。”
“嗯。”韩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这个猜测他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从陈警官反驳的话里，从赵吝笃定的语气中，但是其依据是什么，韩森并不知道。
“马瑜琪有心理疾病，赵雪管的很严，近几年她已经出现了反抗的情绪，极有可能会做出杀了赵雪的举动。”
韩森思索了一下说：“有亲缘纽带的支持，光凭生病这条杀人动机还不足够。”
说完，他抬眼看着对面的人，陷在阴影里的人已经没有了表情，看起来阴沉沉的。
他说：“如果是一个解肢煮人并享受其中的变态呢，还需要什么杀人动机吗？”
不知道是他的语气太过吓人，还是他的话实在危言耸听，韩森的的心疯狂跳动着，手抖了两下，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是马瑜琪？”
“我们现在除了她难道还在讨论其他无关的人吗？”
韩森忍不住端起茶喝了一口，他缓慢地说：“你知道的，我们做事都要讲究证据。”
“证据我也有。”马东阳手指飞快敲了敲，“当年被杀了的那孩子的父母在英国，马家每年都会给他们寄一笔钱，你可以查账户，你也可以亲自去问，我会给你提他们的住址。”
韩森皱着眉，犹豫了起来，赵雪身体里的药没有查到来源，也没有任何线索，目前为止最为嫌疑的确实是失踪了很久的马瑜琪。
“我会去调查的，谢谢你提供的消息。”
等待了很久的消息拿到了，韩森也不打算再继续留在这里了，他起身准备离开。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说凡事不要局限于证据两个字。”
明明是坐着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韩森心里却有一丝怪异，不看证据，难道看直觉？
如果这样的话……他盯着他带着审视，这个人不管是不是马东阳，都不简单。
韩森点了点头离开了。
谈话的时间并不长，他出来的时候却感觉过了很久，因为外面下起了大雪，跟冲散了的棉花一样，已经开始积雪了。
韩森将帽子拉起来，快步穿过马路取车。
“韩森！”
透过车流人群的嘈杂，韩森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仅见过两面，但是那位警官的声音他记得很清楚，一如既往的急切。
他转头了，于此同时，剧烈的碰撞声响了起来，人群纷乱，他看见飞出去的人。
韩森僵直着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飞快拨开人群冲了过去，人群形成了包围圈，他挤进去，大声喊着：“警察！都让开！”
堆挤的人一下分开了，韩森进去看到大滩的血色，他的眼睛还在睁着，固执地望着韩森的方向，瞳孔却开始涣散了。
“陈思明……”韩森半蹲着喊他的名字，陈警官的喉咙里还模糊地吐出几个音节，韩森躬下去想停，陡然被他抓住了手，力气大的吓人。
陈思明的眼睛死灰复燃一般重新聚焦，赤红地出血的眼睛紧盯着韩森，“赵……赵吝！”
韩森想，他以后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情形，像噩梦，更想是督促他抓住凶手的号角。
“你放心。”他声音艰涩，这种情况，他比谁都明白，救不回来了。
陈警官的手摔在了血泊里，白片的雪盖得他满身，韩森脱了衣服盖住他。
肇事司机已经没有呼吸了，死于心肌梗塞，这似乎是一场完美的意外。
韩森面容肃穆地站着，目光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停在刚才他走出来的地方，赵吝站在那里，长衣将他遮得严严实实，他撑着一把伞静静地与他对望，或者不是对望。
韩森手不由得握紧了，直到那人转身离开他才收回视线。
赵吝吗？是他杀了陈思明吗？
韩森觉得被一团迷雾包裹着，周围都是他看不见的怪物，在窥探着，寻找最佳时机给他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