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上的最后一丝亮光泯灭在了风沙中，星河横穿天际，寒气也从地上升了起来。
阎生的头随着马匹的走动往下点着，老贼头不放心，看了他好几眼，怕他打瞌睡从马上摔下来。
心里又想着，这小子就不是进马帮的料。
前面的长队突然停了下来，老贼头伸长的脖子一看，面色犹疑。
“小子，醒了！”
一巴掌拍了过去，阎生吃疼，惊醒了过来，捂着后脑勺不高兴地说：“你不要老打我的头！”
老贼头冷哼了一声，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阎生也没有办法，他揉了下眼睛，看着停下来的马队，问道：“找到地方歇了吗？”
这次送货肯定亏了，只接了一单却失踪了十多个人，现在他们就要回去了，可别在路上出什么问题了，不然马帮干脆散了算了。
老贼头脱掉皮毛手套，光着手掌伸出去，风像刀刃一样划过来，带着细沙。
“唉？”
老贼头整个脑袋都被粗布裹着，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微虚着盯着前面。
阎生看着他奇怪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老贼头搓了下手，重新戴上手套，声音凝重了些，“这可不是休息的地方。”
风里有沙，还是细沙，说明他们在沙漠边缘，戈壁也有黄沙，可是没有这么细。
阎生也惊住了，这么大晚上了，前面带路的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他加入马帮还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一下。”老贼头声音有些粗哑，他将马上睡着的一坨提起来扔给了阎生，就驱马向前。
老贼头嘴上说得厉害，还不是将斗篷给了女孩，把人裹得跟球一样。
阎生手忙脚乱地把人接住，扯了下她滑下来的帽子，黑夜只有些许星光，然后那双眼睛却出奇的亮，阎生的手顿了下，艰难地移开目光。
“你醒着的？”
女孩小声嗯了一声，她一直盯着阎生，眼神十分专注，这是她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他是个好人。
因为好人的心都会发光，她的视线移到阎生的胸膛前，隔着厚重的衣服，那颗心却泡发着温暖的热意和金色的光芒。
阎生被她看得不自在，一把拉下她的帽子将她的脸遮住。
前面有些嘈杂，马队还没有继续向前走的迹象。
阎生紧了下眉，又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开口问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到底是谁，怎么来这儿的？可以告诉我了吧。”
小女孩没作声。
阎生心中有些不悦，好歹是他拼了命带着走的人，这可是救命之恩，居然还不信任他。
“那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不然怎么叫，嘿，喂吗？
“我……”她刚想说不知道，空白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名字，她嘴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脱口将那两个字说了出来，“巫玄。”
阎生沉吟了下，“你姓巫？”
“嗯。”她承认了这个名字，直觉告诉她，这就算她的名字。
阎生表情纠结了一下，“你都知道你的名字，还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我又不会害你。”
巫玄垂下眼敛，她记得有她需要完成一件事，可是那件事是什么，她不知道。
一切只能按照本能行事。
“不说？”阎生见她又沉默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说就算了，不过巫这个姓氏有点少……”
“阎这个姓氏也少。”
他还没有说完，巫玄就打断了他的话。
阎生扯了下嘴皮，不跟她一般见识。
前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是老贼头，阎生催着马迎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老贼头一把扯掉围着头的布，整个人沉默异常，阎生发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火棍。
他把火棍递给阎生，“拿着。”
老贼头从袋子里翻出火石，用力擦了两下，一闪而过的火花照亮了他死白的脸。
阎生心里咯噔一下，火把已经燃了起来，火光中他们看清了彼此的神情。
老贼头还没来得及解释，前面的马队突然开跑了起来，往另一个方向。
“快跟上！”老贼头伸脚用力踹了一下阎生的马。
阎生往后一仰，赶紧把前面的人抱住，手上抓着火把，只能用腿夹紧马肚子。
马队带着一串黄色的光，虽然他们吊在了后面，还是能跟着光，不至于跑丢。
“老贼头！”阎生回头对着后面的黑暗喊了一声
没一会儿马蹄声就近了，老贼头哆嗦了一下，催促说：“别管我，赶紧追上，别跟丢了！”
阎生也扯了下蒙脸的布，一下子就被风刀刮得倒抽气，歪嘴咧牙地嘶了几声。
“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说个明白！”阎生大声吼道。
老贼头转头瞪了他一眼，“逃命的事！”
阎生咽了下口水，心提了起来。
老贼头又说：“我们走到沙漠地界了，是真的沙漠！”
马帮最忌讳的就是夜走沙漠，因为不能落脚，天一亮就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更严重的是遇到流沙还有潜在的危险。
“怎么可能？北苍狼怎么会带错方向！”阎生大叫起来。
北苍狼是戈壁的狼王，根本不可能出错，再说了，今天他们出发的方向，沙漠戈壁交界处，往北沙漠，往南过了戈壁就是绿洲城，随便找个人带路都不会错。
马队又慢了下来，老贼头吐了几口唾沫，风里的沙越来越多了。
他说：“所以我们栽了！白日见鬼！”
北苍狼勒住因为不安而躁动的马，紧盯着前面的黑暗，风沙扑面，眼睛有些酸痛。
“头……我们是不是走进沙漠了？”旁边的人小心问道。
北苍狼调了个方向，“掉头！往后走！”
马嘶叫了起来，跟着北苍狼往后面跑去。
阎生看着前面的队伍突然掉了方向往他们这边来，捏着火把的手紧了些。
老贼头一把扯过阎生的缰绳，往旁边带，马队从他们身边掠过，他才牵着阎生的马赶上去。
嘴上还不停地念叨：“各路神佛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