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段扬善心中大骇，指着阿诗那说不出来话。阿诗那虽然坐在床上，但是气势比站在床边的段扬善还要高出许多，她仰着脖子注视着段扬善，一刻也不肯退缩。兄妹俩注视良久，最后还是段扬善颓然移开了目光。
“你这是要逼着官家在段氏与高氏之中做出选择。”段扬善轻声说道。
阿诗那点点头：“不错，我的死才能让官家觉得对段氏有所亏欠，从而选择站队。”她看得透透的，官家迟迟没有表态，不过是不知道选择哪一个家族，才会给大宋带来最大的利益。官家不选，那么就让阿诗那来帮他选好了。
但是阿诗那也很清楚这个法子后患无穷，能逼着官家在一时选择了段氏，之后必然对段氏深恶痛绝心怀芥蒂。没有哪一个九五之尊喜欢被人逼迫着做出选择，就算官家脾气好也不行。帝王，都是逼着别人做选择，当这份强迫的苦果需要他自己来品尝的时候，没有人能心甘情愿咽的下这口气的。
所以阿诗那不到最后关头，也不想用这么决绝的手段。没有人不惜命，留着命在，也才能更好地为家族效力。家族培养一个人才出来，也并不容易，不是拿来做炮灰的。
段扬善将自己与阿诗那的这一番对话大致都告诉了赵栀三人，令他们长吁短叹。
“没有想到，阿诗那居然是这么一个人。”赵栀摇摇头，沉默温柔不过是她的面具，私底下的她聪明固执，是揣摩人心的高手。
周禛只是微微惊讶，李珏倒是有些惆怅。他完全没看出来阿诗那的本性，记忆里头那样一个沉默的女孩子，暗地里会是截然不同的个性。
可惜嗟叹终究没有什么用，赵栀正色道：“段郎君，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件事我一定会禀告官家，你拦不住我。”
“我知道。”段扬善苦笑着，阿诗那的固执是暗地里的，赵栀其实跟阿诗那性格也差不多，她的固执是人人看得见的。
“之前你来拜访我，其实就是想打探我知道了多少对吧？”赵栀微微一笑。
被点破了心思的段扬善有些惭愧：“的确如此。”
“段郎君一向是个聪明人，只是到了自己亲人上头还是有些心慌了，所以做事难免露了痕迹。”赵栀并不介意段扬善对自己的试探，“人之常情，段郎君不必觉得惭愧，这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们今日邀请你来，也就是还希望这件事不要对段氏造成什么影响。”周禛补充道。他们跟段扬善交好已经是事实，人的心到底是偏的，只会偏向跟自己有交情的人。
“我知道，也多谢你们愿意提前告知我。”段扬善说的真心实意。要知道，赵栀不知会他，直接跑到宫里去官家面前一说，段扬善也是毫无办法。人家奉旨办事，天经地义，愿意告诉你也不过是看在一份交情上。
“既然如此，不如一同进宫吧？”赵栀提议道，“或许由你来对官家说这件事情，会更好一些。”
阿诗那正倚靠在床上愣神。随着方医正的精心调养，她的脸色已经一日好似一日，有时候甚至还能下床慢慢走上几步，不过是身体有些弱，走了一会儿还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阿赫于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了阿姊发愣的模样，不由笑道：“怎么了？怎么呆呆的？”
“没什么，就是放空思绪而已。”阿诗那回过神来，笑着对阿赫于说道。
她这一次醒来，最大的不同倒是在阿赫于身上。以往那个任性妄为，有些冲动的小妹妹似乎不见了，阿赫于变得大方温柔，体贴人心，简直让人误以为她才是两个人中的姐姐。
“我们家的阿赫于终于长大啦。”阿诗那笑着调侃了一句，心中感叹不已。她个性坚强甚至有些冷酷，毕生的目标就在于帮助家族巩固王位，对于感情上头就有些淡漠。但是她跟阿赫于到底是一母同胞，感情是随着血脉流传，永远都不会变得。
“你做了那么久的姐姐来照顾我，”阿赫于笑着说，“现在换我来照顾你，不也是天经地义？”
阿诗那微微一笑，她一直居高临下的觉得阿赫于永远只是一个小妹妹，冲动任性。现在看来，自己也看的不对，阿赫于也可以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阿赫于在床边坐下，拿着温热的棉布仔细替阿诗那擦着手和脸，忽然皱起了眉头：“这手上是怎么回事，还是蜡黄的，擦也擦不掉。”
阿诗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声道：“没什么，过一段时间自己会退掉的，你不用担心。”
“嗯。”阿赫于也没有放在心上，将棉布放到了床边的水盆里面搓了搓：“也不知道外面赵娘子的案子破的怎么样了？阿姊，你觉得赵娘子能行么？”
虽然阿赫于早就知道赵娘子聪明伶俐，破案上面很有一手，但是这件案子关系重大，阿赫于很难相信赵栀的能力。
一提起赵栀，阿诗那不由想到了自己跟段扬善的对话，笑容就淡了许多，“她应该可以吧。”当然从内心深处，阿诗那并不希望赵栀真的能破案。
但是段扬善显然对赵栀的能力有些忌惮，这让阿诗那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如此高看赵栀呢？段扬善自己就已经足够聪明了，能被他高看的人，阿诗那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安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们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人探头向外看去，就见到赵栀正施施然跨过大门，走了进来。
“赵娘子。”阿赫于起身行礼，阿诗那收起百般心思，也低眉顺目在床上行了一个礼。赵栀笑盈盈的还礼之后，便对阿赫于说道：“阿赫于，段郎君在前殿等着你，说是有事要找你，你先去吧。”
“阿兄？”阿赫于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回身看了看阿诗那。阿诗那回给她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去吧，别让阿兄久等。”
姐姐都这么说了，阿赫于也就准备离开，“还请赵娘子帮我照顾一下姐姐。”
“你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嘱托的。”赵栀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