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之前跟四方馆官员打听的消息,他也在人群中扫视了了几回,然后目光忽然定格了,朝前努努嘴:“喏,就是那个娘子,瞿大娘。”
赵栀顺着李珏的目光望过去,就见到了一个身材壮实的女子,头发都用蓝布巾帼包了起来,身着碎花裙装,袖子都用白布绑到了身后方便做事。有几缕碎发飘在了她的耳畔他也来不及收拾。仔细看她的相貌,一双明亮的大眼厚唇,皮肤有些黑,但是看着就是十分爽朗的女子。
在此时宋朝民间,做生意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但是比较少。多半是在家里接一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计,要不然就是在酒楼后厨打杂帮忙,或者做一些洒扫之类的活计。真正跟男子一般跑商开点做生意的,终究少数。
这一位瞿大娘,算是花卉行业的翘楚。她跟其他花行不一样的是,走的是平价亲民的路线。比如之前菊花会上的那么些名贵品种,瞿大娘是不做的,那些具有观赏价值的花朵价值不菲,除了官宦之家,其他人也买不起。所以菊花会那个场合,赵栀也没有看到瞿大娘的身影。
但是此时大宋各个阶层都有赏花种花的高雅风俗,平民百姓买不起贵的品种,还能买一些便宜的放在家里插瓶,也是十分好的。所以瞿大娘的花卉在民间销售的很好,本着薄利多销的想法,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
眼见着瞿大娘跟客人们说完话,赵栀赶紧见缝插针说话:“您是瞿大娘么?”
“是我!”瞿大娘豪爽的答应了一嗓子,伸手擦了把汗,看了看赵栀,“小娘子想要什么花啊?”
“瞿大娘,我有些事想问您。我听说您给四方馆供水仙是么?”赵栀问道。
一听此言,瞿大娘笑了起来:“是啊,是史娘子让你们来的?”
周禛李珏一愣,史娘子是谁?赵栀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啊大娘,是她派我们来的。”
“还真是要多谢史娘子了。”瞿大娘一听说是史娘子派来的人,笑得更加和蔼可亲,“如果不是史娘子,我还做不成四方馆这一批大生意呢。你回去跟史娘子说放心,水仙早就送过去了,四方馆的人都说不错,很满意。”
“瞿大娘客气了,史娘子才要感谢你呢。”赵栀虽然不知道史娘子是谁,但是不妨碍她神色如常地继续胡说八道。
“若不是史娘子替我谈下了这个大单子,我还真一时凑不出手来给我孩子治病。史娘子真是太客气了。”瞿大娘感慨万千。
“大娘,您孩子的病好些了么?”赵栀索性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好多了,现在又稳定了一些。”瞿大娘叹了口气,“自从我男人走了,我接手了他的生意,这么多年还是这一次最惊险。要不是我的一批货全部被虫害了,不得不把家里的备用钱拿去填窟窿,小宝也不会被拖了这么些天。”
赵栀嗯嗯啊啊的,跟瞿大娘周旋了大半天,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瞿大娘进了一批花卉,但是遭遇了虫害所以血本无归,瞿大娘不得不将手头上的钱先去弥补这个缺漏。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她的孩子小宝犯病了。小宝一直都有肺部的毛病,这么多年看着医生吃着药稳定病情,好的时候一如常人,不好的时候就会十分痛快,发病的时间也很不确定。
偏偏就在瞿大娘资金不凑手的时候,小宝犯病了,家里面虽然有剩余的药材,但是十分紧张,很快就要断了。瞿大娘拿不出钱来给孩子治病,急的头发都要白了,只好拼命卖花。
史娘子就是在此时认识瞿大娘的,见到瞿大娘满面愁容就主动问他怎么回事,得知答案之后史娘子就提出要帮她,先买了一盆水仙然后就走了。
瞿大娘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不久之后就有人过来,说自己是四方馆的,要从她这里采购大量水仙。
这个消息让瞿大娘几乎不敢相信,但是来人很好说话,先让她将自己手头有的水仙先给了他,然后就付了订金。剩下的如果还不够,就让她之后进了货再交付给他。
瞿大娘赶紧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及时送上了所有的水仙花,然后顺利跟四方馆做成了这一笔生意。
“本来以我的的名气,是做不到四方馆这笔生意的。”瞿大娘如今说起来,依旧是一脸感激,“多亏史娘子了。”
这一笔生意结束之后,瞿大娘有了足够的钱治疗小宝,她的孩子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而且瞿大娘的花行也因为这件事名声大振,现在她的生意越来越好了。瞿大娘这个人倒是十分知恩图报,她很清楚这些都是史娘子带给她的,就盼望着她什么时候再来好好感谢一番。
“我给史娘子留了一盆花,她一定会喜欢的。”瞿大娘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你们稍等一下,我过会就回来。”说完她就跨过了长廊弯下腰在找着什么、没过多久就捧着一盆花回来了。
赵栀看着眼前一亮,这一盆水仙开得极其茂盛,而且花朵要比寻常的水仙大上一圈,如今正暗暗吐露芬芳。瞿大娘笑着说道:“这一盆花就送给史娘子了。其实都是最初见面的时候我心烦意乱都没有问史娘子的住处,不然早就该送过去的。”
“瞿大娘客气了。”赵栀笑着接了过来,“我一定会把这盆花交给史娘子的。”
等走了好远了,周禛才挑着眉:“阿栀,你真认识什么史娘子?”
“你可别说你没猜到。”赵栀看了周禛一眼,“史娘子,阿诗那……不就是阿诗那么。”
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些迷迷糊糊,随着谈话一步步进行下去,赵栀就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史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大约是阿诗那来大相国寺游玩,偶然间遇到了瞿大娘,动了善心。因为四方馆内每个房间放置的花束是由房间主人自己定的。阿诗那大概是不忍心瞿大娘遇到如此困境,就让四方馆的人代为出面购置下了所有的水仙花,摆放在了四方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