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街边的小贩开始收摊，原本热闹的街市也像是终于知道休息一般，变得沉寂了下来。
当然，她知道喧哗会在黑夜降临时再度来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场休息。
绣庄已经停止营业了，陈楚轩不放心聂彩枝一人回家，便要护送她回去。聂彩枝没有推辞，她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肚子里面还有孩子呢，这种时候一定要分外小心才行。
路上，陈楚轩也在开始告诉聂彩枝有关于杜嫣然的事情。
“杜嫣然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们家也在经营着绣庄。不过和我们不一样的是，绣庄打理的人是杜老爷，也就是杜嫣然的爹。后来发生了一场巨变，杜嫣然和她的娘亲被赶出杜府了。”
听着陈楚轩低沉的声音，聂彩枝的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是因为什么事被赶出杜府的？”她开口问道。
陈楚轩苦笑着摇头，“聂老板，这些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查个彻底，而且听说当时这件事情被保密得很好。现在可没人知道杜嫣然就是杜府的大小姐。”
见聂彩枝不说话了，陈楚轩又缓缓的说道：“她的娘亲原本就有病，离开杜府后更是一直缠绵病榻。为了给娘亲治疗和养活两个人，杜嫣然不得不孤身一人出来做工。而那个时候，是对女子最约束的时期，大家都嘲笑出来做事的女工。但她不闻不问，依旧自顾自的过活。”
“时间过去的太久，纵使杜嫣然拼了命的在做工，也无法供应越来越昂贵的医药费，她娘亲一直对此心存愧疚，可也坚持了下来，直到看见你写的文章。”
陈楚轩顿住了脚步，聂彩枝也停了下来。
她疑惑的指着自己，“我写的文章？”
“对。”陈楚轩点点头，他看着聂彩枝一脸不解的样子，似乎有点理解杜嫣然为什么这么痛恨聂彩枝了。
“也许是您写的文章太多了吧，记不得也正常。您当时在妇女小报发表了一篇有关于愚孝的文章。”
聂彩枝努力的想着，突然抬起头，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写过这么一篇文章，可这篇文章跟杜嫣然有什么关系呢？”
“愚孝，你通过文章告诉所有人不应该愚昧的孝敬老人。虽然这的确与杜嫣然没什么关系，但她的娘亲正好看见了。一直都自认为自己拖累了女儿的她，醒悟了过来。”陈楚轩的声音越来越轻了，聂彩枝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是说……”她忍不住问道。
希望事情不要像她想的一样。
“没错。”陈楚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自杀了，旁边放着你的文章。杜嫣然明白了一切后，就把所有的责任怪在了你的身上。”
“这样啊。”聂彩枝呐呐道。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文章竟然会带来如此大的影响，最开始她是希望能够改变这个封建的古代。聂彩枝还记得当初写这篇文章的初衷，就是因为看见了过分孝顺老人，对老人百依百顺的子女。
她觉得孝顺老人可以，这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是一昧的孝顺，甚至不管其中的后果，就太过分了。
当初这篇文章发表出来的时候，她可是得到了不少的骂名呢。就连原本她的粉丝也在责骂着她，认为她是一个没心没肺，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
也正是因为这样，聂彩枝才渐渐的明白了世人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改变的。好比大文豪鲁迅先生，他弃医从文，用文字做为手中的工具，试图骂醒那些麻木不仁的人们。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我们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但就算是这样，聂彩枝也没有放弃。她深信人是可以改变的，所以她依旧一意孤行，不管外面对她的怒骂声有多么的强烈，她依旧在长公主的庇护下写着想说的东西。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文章竟然成了杀人的利器。
哪怕聂彩枝知道这跟自己没有关系，她没有厉害到教唆一个人去寻死。但她还是感到了难受。
看着聂彩枝这副样子，陈楚轩说道：“聂老板，杜嫣然这样纯属就是在迁怒，你不需要往心里去的。而且，这普天之下也并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有天赋之人，我们可以再寻其他人。”
然而，不论陈楚轩怎么劝她，聂彩枝依旧不言不语。
不知不觉间，他们二人已经到府里了。
聂彩枝勉强的笑了笑，对陈楚轩说道：“陈管事，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也幸亏是我问了你，如果我去问杜嫣然的话，她一定会很难受的吧。”
“聂老板，我……”陈楚轩欲言又止，就这么放任聂彩枝一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彩枝。”
不远处传来了轻轻的呼唤声，二人同时回头循，声望去，发现是站在门口的君思瑞。
君思瑞的手里拿着一件外袍，当他看见聂彩枝的时候，便抬腿往这边走了过来。他看也不看陈楚轩，径自把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又用双手捂着她被冻得发红的小手，捧在嘴边吹气。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今天会早点回来的吗？”
聂彩枝点头，她抬头看向君思瑞，“今天有事耽搁了。”
说完后，她又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陈楚轩，对他说道：“多谢你送我回来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陈楚轩的脸上又恢复了温和，他又和聂彩枝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便扬长而去，中途并没有和君思瑞说任何话，就连对视也没有。
如果是平常的聂彩枝的话，也许早就发现他们二人的不对劲了，但现在她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
“怎么了，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君思瑞强压下因为看见陈楚轩送自家妻子回来的不舒服，关心的问道。
聂彩枝收回变得有温度的手，双手搓了搓，“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那可不好！”一听聂彩枝说不舒服，君思瑞大惊失色，他连忙扶着聂彩枝进屋，大声的喊着：“水秀，快来看看你娘亲，她说身体不舒服。”
见他动静这么大，聂彩枝忍不住娇嗔了一声，“你这也太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