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服装厂的门口等着门卫通知秦微时时，谭老的精神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
门卫老大爷一边拨电话一边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白衬衫绿军裤黑色功夫布鞋的老头，他心里直犯嘀咕，他们秦经理啥时候认识这么土的一个老头呀，莫不是乡下的穷亲戚遇到困难来城里求援来了？
而且看这老头这精神头儿有点问题，目光呆呆的，问一句话要反应好半天才知道回答，问他来找秦经理干啥，他又吱吱唔唔的，看着就不像个正常人。
直到秦微时小跑着迎到厂门口，看见谭老时赶紧热情的过来握住他的手，门卫半张着嘴一脸的吃惊，秦经理都亲自迎出来了，看来这老头来头不小呀，可是看这打扮也太普通了吧。
秦微时哪知道自己家门卫这心路历程，认识这么多年了，谭老头一回亲自跑到服装厂来找他，秦微时心中诧异，“谭老，您怎么来了？有事儿的话您打个电话呀，我到家去接您不就行了，您老人家怎么自己跑来了？司机呢？车呢？”
谭老摆摆手，一脸疲惫的样子，“我自己溜达着来的，我没叫大刘开车，我说微时，咱能先进去不？”
“呃，好好好，走走走，去我办公室，我给您泡茶。”秦微时赶忙上前扶着谭老，两人往厂区行政楼走去。
到了办公室，秦微时让着谭老坐在会客沙发上，自己一通忙活，等到把茶泡好端到谭老面前，老头依旧默然不语。
秦微时纳闷，“谭老，你这么一大早跑来干坐着又不说话，到底出啥事了？”
“啊……”谭老喉结滚动两下，干巴巴的道：“我刚才，好像看见赵建柱了。”
“啥？”饶是秦微时平素冷静淡定的一个人，听了这话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时候，在哪儿？就他一个人吗？您看清楚了吗？您确定是赵建柱？”
谭老满脸疑惑，“我……不确定，就在春风巷，就是那个早市你知道不？我跟赵建柱头回见面的地方，他帮着抓小偷来着。这几年我早上经常过去逛逛，买点菜拎回家。刚才我就站在那巷口，我看见人群里有个人跟他像极了，我就追上去，可是人太多了，那些老头老太太，哎……”
谭老抹了把脸，“等我挤过去的时候，他就在巷子那头消失了。其实呀，我也不确实是不是他，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想着他的事儿，所以今天早上看花眼儿了也说不定吧。哎，人老了呗，老眼昏花了。”
“不是啊，谭老。”秦微时打断谭老的话，犹豫着要不要把王伟成说他看见赵建柱的事儿也说出来。
“啥？”谭老眼神恍惚，空洞的看向秦微时。
秦微时摇了摇头，想了想问：“谭老，您来找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啊？”
“啥？”谭老皱眉，眼珠转了转，活泛了些，“不是为这事儿，哎，算了，估计是我看错了，赵建柱怎么可能出现在红旗镇呢。”
秦微时搓搓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谭老。
“你给爱国打电话了？让他调查一个车牌号？”
“您怎么知道的？是任爱国告诉您的？这人嘴巴还真大。”秦微时失笑，不过想想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而且只是调查一个车牌号，任谁想破头了也不会想到赵建柱身上吧。
“是不是跟赵建柱有关？”
秦微时原本打算坐下，一听这话身子顿在半空中，于是一手按在沙发扶手上，上半身往前欠，下半身折了一半，样子有点滑稽，他张口结舌，“您……您知道了什么？”
谭老这会儿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的手在空中虚虚下拂，“你先坐下再说吧。”
秦微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坐下后迫不及待的问：“您为什么会说这车牌号跟赵建柱有关？”
“昨天楚俏店里出了点事儿，有个女的去她店里闹事，想要毁坏她店铺名誉，幕后主使就坐在这辆车上，楚俏店里装的监控录像拍下了车牌号，她找我让我帮她查这车是谁的。”
“可是这车主姓孙呀……”秦微时脱口而出。
“可是他媳妇儿姓岳呀！”谭老叹口气，“你们不是跟楚俏说，岳淑霞回来了吗？”
“哎，那是个误会……不，是个谎言。”秦微时只好把那天王伟成疑似看见赵建柱的事儿说了一遍。
谭老听了半天不语，他目光看向面前的空气，好半晌才小声的说：“看来我今天没有看错呀，一次一个人是看错了，是巧合。不可能两个人都看错吧。如果说我跟赵建柱是朋友，我惦记着他会看错别人。王伟成应该不会吧，微时，你觉得呢？”
“……”秦微时说不出话来。
他在想如果真的是开同样车的人指使别人去楚俏店里闹事的话，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车主的媳妇儿姓岳，难道真的跟岳淑霞有关？
如果王伟成和谭老看到的确实是赵建柱，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跟岳淑霞有关的人的车里？他真的回红旗镇了吗？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如果他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去找楚俏？又为什么会跟岳家的人在一起？又或者，这五年来，赵建柱一直跟岳淑霞生活在一起，在深圳！？
无数个疑问千头万绪，秦微时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他端起茶杯喝茶，谭老也如是。
办公室的空气很凝重，好半晌没人说话，眼瞅着杯子里的茶水都喝干了，秦微时还在发呆，也不知道起来续水。
“微时呀，你把王伟成叫来吧。”谭老突然开了口。
秦微时愣了愣，纳闷的问：“叫王伟成来干嘛？”
“他从前跟岳淑霞不是处过一段吗？要不让他去岳淑霞家里看看，是不是岳淑霞真回来了？又或者……哎。”
这“又或者”后头，也许就是，赵建柱说不定真在岳淑霞家里头呢。
可那要是真在怎么办？不在又怎么办呢？秦微时皱紧眉头。
“呐，这事儿咱们自己先查，先不告诉楚俏知道，你说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