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心中疑窦丛生,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很想给秦微时打个电话问一问,可是自己又没有秦微时的电话号码。
自从谭老认了楚俏做干女儿,跟她身边的这些朋友也接触不少,秦微时这年轻人稳重大气心胸宽广,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所以谭老相信秦微时如果有事瞒着楚俏,那么出发点一定是为了楚俏好,可是以他们俩人的关系,秦微时能为了什么事瞒着楚俏呢?
除非……
谭老眼睛突然亮了,他一拍大腿腾地站了起来,端着泡好的茶走进书房的保姆给吓了一跳,“谭老?您没事儿吧?茶泡好了,您还喝吗?”
“你放下吧,你给我带上门去睡吧。”谭老挥挥手。
保姆点点头,“好的谭老,您也别太晚了,早点休息,夜里还是别老是泡茶喝了,原本你睡眠就不好,喝茶多了更睡不着了,要不明天晚上改喝牛奶成不成?”
谭老眼一瞪,愠怒的抿着唇,保姆缩了缩脖子,转身走出去带上了门。
将白瓷杯的把转到自己面前,谭老端起茶杯拿起盖子,在杯口上将茶叶蔽了两下,然后喝了一口。
茶叶的芬芳在口腔里回旋,谭老却没有平日里悠闲的情怀。
他心中那个未经验证的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现在给秦微时打电话验证一下,可是想想孙梅小丫头那个瞒不住事儿的样子,若是她听到了再传给楚俏,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惊天波澜。
哎,算了,明天一早去秦微时的厂里一趟,跟他当面谈谈再说吧。
想到这儿,谭老又重重叹息一声,想想自己干女儿楚俏的命也真是苦,好不容易从农村搬到红旗镇上来,日子刚刚好一点,赵建柱却又失踪了。
要是换成别的女人,又没有孩子拖累,自家男人生死不明,恐怕早就再嫁他人远走高飞了吧。
可是楚俏却固执的守在赵家,将老二送进大学,又帮着老三在深圳开了公司做生意,在小妹的亲生母亲来争夺抚养权的时候又据理力争让小妹留在赵家,这一切就是为了赵建柱,为了对他有个交待。
五年了,楚俏苦苦守着这个家五年了,就算是今天她再嘴硬,说自己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状态,谭老也明白他这个干女儿的心里到底有多苦。
一千八百多个夜晚,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想想那些曾经的过往,她的心里有多难受多痛苦?
如果赵建柱死了见着尸首反倒好了,楚俏也能断了念想重头开始,可坏就坏在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她,让她不忍离去让她滞留不前。
谭老低头看着杯子里碧绿的茶水,几片茶叶飘浮着,好像是无法靠岸的小船一般。
要是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该怎么跟楚俏说呢?哎……
第二天一早,司机大刘一看谭老要出门的样子,赶紧去取车钥匙。
谭老摆摆手,“不用了,你今天放假一天,我自己有事要办,我不用车,自己走路就行。”
大刘为难,“谭老,你要上哪儿呀?我陪着您成不?”
谭老瞪眼睛,“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大个人了,我还能跑丢了?你放心,我这不是拿着这玩意呢嘛!”
谭老晃了晃手里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这是上回他儿子回来给他买的,让他出门的时候千万要带上。
大刘这才有点放心,直送谭老到门口,想了想又问:“呐,谭老,这手机您会用吗?”
“不就拨个号嘛,这有啥不会用的,再说玲玲和小精豆都教我了,你是觉得我有多笨啊?”谭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大刘不敢再多说话,他也知道老头平素交际面不广,在红旗镇最多也就是去楚俏家里和两个孩子玩玩,或者去他们家吃饭,要不就是找原来的几个老战友一块下下棋,想了想便也放下心来。
“谭老,您路上慢点,记得有事打电话回来,晚上要是回来的晚,打电话让我去接您。”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我也没有老年痴呆,啰哩八嗦的,真烦。”谭老挥挥手,“砰”的将大门关上,直接把大刘给关在了门里。
老头出门得早,估摸着秦微时应该还没上门,便去吃了个早点,然后打算去早市逛逛。
这五年来谭老只要早上出门,便会去他跟赵建柱当年相遇的那个早市逛一圈,有时候会买点菜回家,有时候又什么都不买。
其实老头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老是喜欢到这儿来,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一切能让他想起他的那位小友,想起当年这位小友是怎样英勇的抓住那个抢他怀表的小偷却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的。
早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小巷的两边马路牙子上摆满了菜摊,赶早市的人在这中间穿梭着,各自各的跟菜贩讨价还价,挑选着新鲜的蔬菜和鱼虾,瞪大了眼睛盯着菜贩手中的杆秤,唯恐他们多算一分一毫。
谭老站在巷口往里瞧,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他想起跟赵建柱初遇的情形,想起那张黝黑冷峻总是拧着眉的脸。
谭老抬脚往人群中走去,感觉这些擦肩而过的人仿佛跟自己不在一个空间一样,他们所处的地点相同,他能看见他们,他们也能看见他,可是却又那样的陌生和冷漠。
倏然,谭老瞪大了眼睛,前方有个高大的男人正扭头看向马路牙子上的一家店铺,他的侧脸看起来那样的熟悉,薄唇紧抿,高挺的鼻梁,拧着的眉头仿佛打结了一般,目光冰冷又阴沉。
谭老僵在当地,只觉得喉头发紧,然而他只愣了两秒的功夫,那个人便转身朝前走去,眼瞅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人堆里,谭老才像摸了电门一般跳了起来。
他急急的往前跑,可是那些买菜的老头老太太和挎着菜篮的中年妇女们永远挡在他面前。
谭老想喊,一张嘴却发觉喉咙口像是被胶水封出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瞅着那人既然在拐角处消失,谭老拼尽全力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赵建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