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柱头上有伤不能喝酒,楚俏刚陪着喝了半杯,赵建柱便不让她再喝。
赵大叔和五叔看着赵建柱那副护妻狂魔的样子,都是笑着摇头。
一顿饭吃到天都黑了,建业在房檐下挂上两盏油灯,蛾黄的灯光衬着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气氛一派和煦。
院子里的人都不知道,院墙外有一个人,正在孤零零地徘徊着。
最终赵大叔喝得酩酊大醉,被建民和建业扶着回家,赵五叔非让建豪留下来帮着收拾碗筷,赵家人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赵建柱将他们送到院门口,一边还转头嘱咐楚俏,“你放那儿吧,再把伤口给打湿了,一会儿让建民和建业回来涮。”
楚俏撇撇嘴,心说这男人端着大家长的架子不放,难道这饭你没吃?你帮着我涮个碗又能怎地?还非得放着让建民建业回来涮!
“又在那儿嘀咕我什么呢!”赵建柱一边关大门一边朝着厨房里的楚俏喊。
楚俏吐了吐舌头,“没啥!”
却纳闷自己也就是腹诽他两句,他怎么就知道了呢?难道真的像别人说的,夫妻之间感情好,时间长了便会越长越像,还会心意相通?
楚俏想想赵建柱那张黑脸,笑着自言自语:“我才不要跟你长得像,你长得那么黑!你以后跟我长得像还差不多!”
赵建柱可不知道媳妇儿这小心思,他关上门准备回屋,余光却瞟见墙角那一条人影一闪。
赵建柱皱眉,不会是楚大壮从公安局里跑出来了吧!他回到村里伺机报复?
“是谁!”赵建柱拉开大门,冲着那边断喝。
一个瘦长的人影晃了出来,然后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哥……”
“斯年,你在那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赵建柱松了口气,冷着脸问道。
楚俏在厨房听到赵建柱的吼声,来不及摘下围裙便奔了过来,看见余斯年慢慢走过来,也觉得惊奇。
“这都啥时候了,你不回家在村子里闲逛啥?你妈你奶知道不?你爸回镇上了?”赵建柱口气中带着不耐。
月光下楚俏看见余斯年的眼睛红红的,脸上的神情带着孤寂和委屈,她扯扯赵建柱的衣角,“斯年,吃饭了没?”
“哥,我能去你家坐会儿吗?”余斯年没回答,可怜巴巴看着赵建柱。
赵建柱给楚俏一扯,也看见余斯年神色不对,知道这是又跟余老板吵架了,他拧了拧眉,想打发这小子回家。
可转念一想,怎么说自己也认了他做干弟,这孩子定是心里难受没人可诉才会找到家里来的。
当下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冷了,“进来说话吧,叫你嫂子给你做碗面条。”
余斯年不想在那个家里呆,余老板摔门走了之后,余母便坐在沙发上期期艾艾的哭个不停,说他再做得不对,也是你的老子,他养活你这么大,你不能跟他说那样的话,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余斯年想不通,他明明是为了给母亲出头,到头来母亲却埋怨自己;他更想不通,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能像楚俏那样独立自主,明明父亲那样嫌弃她,不将她当人看,她还要一味的忍让迁就。
他出生时家里还是一穷二白,长到半岁时,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余老板便跟着人去镇子上跑生意,家底才渐渐变得殷实起来。所以余斯年小时候很受宠,余老板觉得这儿子是他的送财童子,是他们余家的福星。
可惜好景不长,余老板有了钱开始膨胀,嫌弃结发妻又丑又老,整日在家摔锅砸碗。余母却只知道逆来顺受从不反抗,直到后来余老板在镇上找了小三有了温柔乡,除了每个月过来送点生活费,便再也不顾这个家忘了这个亲生儿子。
这也造成了余斯年极端的性格,从倍受疼爱到被弃如草芥,并没有一个人问过一个孩子是怎样独自承受消化这一切的。
他慢慢的学会了用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保护敏感的自己,虽然已经跟楚俏一般年纪,内心里却依旧是当年那个被父亲抛弃轻视的孩子。
余斯年从自己家出来,不知怎地就走到了赵家的墙根下,看着门缝里透出那蛾黄的灯光,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只觉得孤单的难受,好想找个人陪着坐一会儿,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坐着也是好的。
院子里的饭桌还没撤下,碗碟已经收拾进厨房,桌上放着小半瓶没喝完的散酒。
余斯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赵建柱走过去夺下时,瓶子已经见了底。
“瞅你那怂样儿!”赵建柱将酒瓶重重顿在桌子上,“吃完了饭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余斯年不说话,身子一歪将椅子弄倒,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院子里还是泥土地,虽然楚俏天天清扫,到底有些浮土。余斯年也不嫌脏,仰面躺着摊成个大字,便再也不动了。
赵建柱以为他这么快就喝醉了,气得踢他小腿,“你是不是个男人,说你两句还撒起泼来了?”
灯光下看见他脸上亮晶晶的,却已经是一脸的泪水,还有泪正自眼眶里汩汩往外冒着,沿着脸颊往耳朵里灌。
赵建柱愣了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看厨房里的楚俏,楚俏就站在风门后头,看着这一幕。她朝赵建柱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这……这咋整?”
“你让他静一会儿,他心里难受着呢。”楚俏叹口气,让赵建柱帮着烧火,自己给余斯年下面条。
“大男人,有啥了不得的事,跟个娘们儿一样哭哭唧唧的。”
赵建柱心思再细腻,毕竟是个粗线条,而且他小时候家里虽然穷,父母却是很和睦恩爱,从来不叫孩子受半点委屈,他又怎么可能理解余斯年的心?
楚俏快速搅着碗里的鸡蛋,听到赵建柱的话,牵了牵嘴角,却没说话。
她想起上一世的小时候,家里也是整日鸡飞狗跳,母亲声色俱厉的指责父亲,等到父亲摔门出去,自己又坐在沙发上痛哭流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