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斯年说了声谢谢,却站着没动,只是看着秦微时,似有话要说。
赵大叔毕竟年纪大了,余奶奶的死让他心有戚戚。
他完全没留意余斯年的表情,还在想方才他说不给余奶奶守灵三日的话,呆呆的想着余奶奶真是太可怜了,死在那冰冷的芦苇荡里,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等到三天之后的回魂夜,她回家探望时连自己的尸首都找不着了,那可怎么好?那她不是要变成孤魂野鬼终日在村里飘荡?这想想都叫人肝儿颤呀!
赵大叔没有注意余斯年想干嘛,任警官却是看着他,知道他跟秦微时有话要说,而且这一路上余斯年都很听话,念在他身世可怜,倒是更加同情他了。
见赵大叔没一点眼力劲儿站着不动,便伸手扯了他一把,示意他跟着自己让开些,好让两人说话。
却没想到他刚一扯赵大叔,赵大叔“嗷”一嗓子便跳了起来,“余老婆子,你可不兴这样作妖!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
回过神来发现那三人用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赶紧讪讪的挥挥手,“那你们说话,我回村找人去了。”说完也不等三人回答,转身便快步走了。
见赵大叔走远,下面的事儿还是需要任警官帮助的,余斯年便直接了当的说道:“秦经理,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我想把我爸的厂子转让了,您看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
秦微时眯着眼睛看着他,心里摸不透他的意思,怎么说他老爹变成这样,也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且现在余老板人是救活了,也不知下面会怎样呢。这个时候他就卖厂子,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人家会说这爹还没死呢,这大儿子就急着分家产,以后他和他娘在村里还怎么立足?
不过他毕竟是个外人,跟余斯年也不熟,也就不便多问,只是问道:“你想好了?若是想好了,我回镇上便帮你联系。”
余斯年点点头,又对任警官说:“任警官,多谢你对我的信任。我能不能再求你个事儿?明天我奶下葬了,咱们回镇上,能不能拐到我爸的厂子里,最好您能帮我出个面,把李娇母子也叫来。”
“你这小子,你爹现在还不知道会咋样,你这就想着分家产啊?”任警官倒是个直性子人,皱着眉便问出了秦微时想问的话。
余斯年淡笑,“我也不怕你们笑话,眼下我们家这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我爹真死了,我就得坐牢。我妈那个性子,她是万万斗不过那个李娇的,而且她还有跟我爹生的儿子,到时候真的要判,法院也会偏着她那边。我得在我坐牢之前,把我妈给安顿好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若是结果好呢,我爸没死,落下个瘫痪或者植物人啥的,那李娇又怎么可能照顾他一辈子?到时候我爹还不是得我妈和我照顾?可是只要厂子在一天,李娇肯定要以非婚生子监护人的名义过去参一脚,今天扒拉这个明天搅和这个的,弄得人整日不得安生,也让我妈跟着生闲气,倒不如卖了干净。”
秦微时和任警官听了这话,皱着的眉头松了开,任警官拍拍余斯年的肩膀,“你这么说,我们就明白了。行,明天我帮你办这事儿。”
秦微时看着余斯年,心说这两天一直跟他在一块见他阴着个脸没有一点悲伤的神色,以为他就是个给家里宠坏的自私自利没有亲情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寻思这些事,而且还想得这么周全,倒是小觑他了。
“你把厂子卖了,是能得一笔钱,可是坐吃山空,你不能一直跟你妈呆在这村子里什么也不干吧?”秦微时问。
余斯年转身看着自家那显得凄惨而破败的院子,“已经成这样了,还留在这里干嘛呢?倒不如走了干净。”
秦微时想想也是,村子里民风传统,余斯年怎么说也是伤害了自己的父亲,哪怕余老板以后不死,余斯年和他母亲也会被村里人背地里戳脊梁骨,反正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亲人了,倒不如离开的干净。
“你想好上哪儿了吗?如果需要帮忙的话……”秦微时动了恻隐之心,脱口而出道。
余斯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再跟这留标村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余斯年说完,便又走回到院子里跪下了,秦微时和任警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却说这边赵大叔着急慌忙的就往村里走,走着时还不忘上下左右的看着,所谓疑心生暗鬼,他老觉得从余家那边回来身边便阴风阵阵的。
刚走到村公所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头顶的大喇叭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吓得赵大叔一下子跳了起来,看见屋里头刘老师和建民正在摆弄着扩音器,也不好发火,拍着胸口又往家走去。
没提防树后头突然窜出一个人来,“赵大叔!”
赵大叔刚放下的心又噌地一下窜到了嗓子眼儿,好容易忍着没尖叫出声,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看见来人,气得抽出烟袋锅子就往他脑袋上打去,“王老四你个死货!你吓死老子了!这晌不溜夜的你躲树后头干啥,你吓死人不偿命呀你!”
王老四给赵大叔抽得乱蹦,一脸委屈的哀求,“哎呀哎呀,疼死了,别打了!快别打了!我有话说,我有话说!是你大侄子的事,你大侄子的事儿!”
赵大叔累得气喘吁吁,一听是关于赵建柱的事儿,强压着怒火住了手,“柱子?你能知道柱子啥事!你个见天就知道舔余三德腚沟子的家伙,你能知道俺家柱子啥事!”
听出赵大叔口里的蔑视,王老四也不生气,伸着脖子看了看村公所里忙活的刘老板和建民,朝赵大叔招招手,“赵大叔,你过来,咱上一边儿说去,这事儿真跟你大侄子有关!”
赵大叔一脸狐疑,可还是跟着王老四走到了墙根底下,“到底啥事?”
“嘿嘿,我今个儿坐着邻村的拖拉机去了市里,原想着去医院看看余老板的,你猜我看见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