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斯年回到家，看见自己老妈正在院子里扑腾着抓鸡，那副欢欢喜喜的模样着实让人可怜。
“斯年，快点，帮妈把鸡抓住，你爸回来了，中午给他做点好吃的！”
余斯年心头酸酸的，却也不忍坏了母亲的心情，拣起大门后的箩筐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荒不择路逃跑的鸡给盖在里头，然后掀开一边伸手抓住鸡的翅膀，便将它提了出来。
“我爸呢？”余斯年将鸡递给母亲。
“在你奶屋里呢，你奶看见你爸回来，可高兴了，一直拉着他的手给他槽子糕吃。”余母朝屋里努努嘴，斑白的头发满脸皱纹，说她才四十出头，任谁也不会相信。
余斯年点点头进了屋，奶奶的房间门开着，他看见老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只手被床上的奶奶紧紧握着。
奶奶拿着一块槽子糕，握着儿子的手却不肯松开，费劲的咧着半个身子，要把槽子糕塞到他嘴里，“三德子，来，快点吃，多吃点！你下地干活这么累，不多吃点咋成？你放心，妈这还有，这一块是专门给你留的！”
老太太的老年痴呆越发的严重，分不清现在和过去，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家里穷得只有三亩薄田的时候。
余老板看着老娘这副痴呆的样子，皱着眉问余斯年，“你奶咋成这样了？”
余斯年哼了一声，却不似往日那般跟他大吵大闹。
余老板愣愣的看了儿子一会儿，最终长叹一声，张大口将老太太塞过来的槽子糕吃进嘴里，咽下去后还张嘴让老太太看看。
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松开了余老板的手。
“妈，你好好睡一会儿，一会儿叫你起来吃饭。”余老板伺候老太太躺下，又体贴的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跟余斯年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等吃过饭，你跟我一块回镇上，我叫你回厂里上班你为啥不回去？你天天在家里游手好闲的，你都二十几了？别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这一天天可倒好！”
“我回厂子里干嘛？看你那小老婆的脸色呀？我不在厂子里她还不去，我只要在厂子里，她天天过去，还指桑骂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大房我妈是小三呢！”余斯年坐在沙发上，气呼呼地说道。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余老板恼怒。
“你没事也常回来看看，我奶现在是一天不如一天，送到医院去医生也说没什么法子了。我和我妈现在也不图你什么，有你跟没你都一样过，可是我奶不行，你要是心里还有这个家，趁我奶死之前，你好好尽个孝吧。”
余斯年的口气淡淡的，并不似往常那样的愤怒。余老板习惯了他平日里跟自己针锋相对大吵大闹，现在他这般模样，他这个做爹的有点不适应。
一个人若是还愿意跟你生气争吵，那便说明他心里还有你的位置，还是在乎你的；可是若有一天都懒得搭理你了，那你在他的生命中便是无足轻重了。
余老板活了四十多年，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看着儿子冷冷望着自己的眼神，心里空落落的，可又不愿意被这种感觉所左右，便恨声道：“你怎么跟赵建柱搅在一起了？你不知道他跟咱们家不对付吗？”
“你搞清楚！他是跟你不对付，不是跟咱们家不对付！我还想问你呢，你今天这是闹的哪一出？村里拉电线的钱真是你出的？你出了多少钱？电业局给打你收条了吗？”
“我是你爹！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吗！”余老板突然暴跳，在屋里打着转儿的找东西便要打，看见沙发上放着的鸡毛掸子，抓起来便往余斯年的身上抽去。
余斯年回来时心里一直想着赵建柱的话，怎么说他也是你爸，你不能对你爸这样。
可是看着眼前的父亲，明明自己错了还要狡辩到底，说不过自己便用父亲的身份来压他，他觉得心里凉凉的，没有了恨，更不可能有爱了。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眼睛里没有一丝愤怒和怨怼，任由余老板一下下的抽打在自己身上，连躲都不躲一下。
“哎呀！你怎么又打儿子，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他都这么大了，你不能这样打呀！”余母听见屋里的争吵声冲了进来，看见余老板正拿着鸡毛掸子往余斯年身上抽，扑过去拉住余老板的胳膊。
余老板看见余斯年坐着不动，任由自己抽打在身上，那双眼睛冷似冰霜，不知怎地，心里便有了些怯意，此时余母过来拉他，他便也趁机住了手，嘴上却是不饶，“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咱俩说咱俩的事儿，你别扯我妈身上！”余斯年厉声道：“你要是还当我奶是你娘，你就每周回来看我奶一回，从此以后我妈和我跟你半点关系没有！你也别指望我会给你养老送终，你镇上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你全当我死了，以后你就指望他吧！”
“你！你他妈的！”余老板气得浑身发抖，“你他妈的，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个不孝子！”
“斯年，不能这么跟你爸说话！”余母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道。
余老板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抬手就要往余母的脸上扇去，“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他妈的一天天在家就给我教出一个这样的儿子！”
突然感觉手腕上一紧，余老板转头，看见余斯年已经站在身前，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一双眼睛血红血红。
“你敢碰我妈一下，你信不信我去镇上把你那小儿子和小老婆给杀了！”余斯年一个字一个字的自牙缝里迸出来，带着丝丝的恨意。
余老板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不由的心悸，“你……你说什么？”
“不许再打我妈，你若是再动她一下，我就去镇上把你家房子点了，让你的小老婆和私生子葬身火海！还有，不许再打赵家人的主意，若是让我发现你的诡计，我就把你贿赂官员的事情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