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凡说她这周末不回家,让林海凤陪她去逛街。于是,他们一起去了老城区的湖滨公园,坐在大石头上看风景。
夏天的知了喳喳喳叫个没完,林海凤吃着绿豆棒冰,宋小凡则抱着一瓶冰镇汽水,咕噜咕噜,很快地见了底,忽然,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个家伙在追我!”
“谁呀?”
“马继华!”
林海凤忍不住笑出声:“他对你还没死心呀!”
“嗯,经常没事找事跟我聊天,送小礼物给我!你觉得他怎么样?”宋小凡认真地问。
“什么怎么样,他那副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事爱吹牛,显得特别幼稚!要不是他跟韩琦一桌,估计很多人都懒得理他!”
“好吧!”宋小凡继续喝汽水,把最后一滴都吸干了,才恋恋不舍都跑过去扔掉瓶子。
林海凤想到了自己今天出来的目的,便说:“哦,我想起来啦,这附近有家老书店,朋友推荐的,说挺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行啊,外面这么热,只要别在街上晒肉干就行!”宋小凡用手扇了扇脸,贪婪的享受着一丝丝凉风,她很后悔白天跑市区来,自找苦吃。其实一大早他们出来时,没这么热,后来出太阳了,再后来,连风都消下去……
林海凤顺着门牌一家家找过去,在小巷里看到了张青峰介绍的那家书店,两间门面,打扫得很干净,门口放着盆景和一些说不出名的小花,给人一种清爽阴凉的感觉。台阶下,还趴着一只大黄狗,软软塔塔的垂着眼睛,伸出舌头,看到人来,不叫不动,好像习以为常。
“这儿不错呀!”宋小凡兴冲冲地进去。
林海凤紧随其后,迈进门槛,一抬头便看到架子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书,似乎经常打扫,没沾什么灰。有些书年代久远,封面上贴着塑料纸,还有标签。
角落里有把竹制躺椅,一个老伯伯躺在那儿,穿着白色背心,胸口压着把破蒲扇。他方圆脸,皮肤黑红,头发灰白,脸上还有点点块块的老年斑。
论年纪,他比林海凤的父亲还大。
“好多书阿,这些书借不借的呀!”宋小凡嘀咕。
老伯虽然像睡着了似的,可是听力惊人,他微微抬起眼皮,悠悠地道:“大部分能借,有些书,看人借!”
宋小凡笑了:“那要长什么样才能借?女孩子漂亮一点,男孩子帅一点?”
“别来玩笑啦,我觉得人家是怕有些人不爱惜书,弄坏了!”林海凤拉了拉她,又说,“这里的书比我们学校门口那家丰富,就是离得太远!”
老伯坐起来,摇了摇扇子:“有心看书,还嫌远么!”
“您误会啦,我是怕借了来不及还,送书不方便!要是久一点就好了!一个星期跑一次,我还是能接受!”
“一个月也没事!书放着就是一堆废纸,有人看,得到知识和启发,才能实现它的价值!”老伯笑着说,又问,“丫头,你们是哪所学校的?”
“市一中!”林海凤答。
“哦,市重点,不错,不错!”他点了点头。
林海凤觉得他人挺和善,又问了一下借书的程序,打算弄两本回去看。宋小凡怕麻烦,借口图书馆借的书还没看完,下次再说。
两人从书店出来,林海凤抱着两本书,很兴奋。
宋小凡忍不住说:“一星期内归还,只要一毛钱,好便宜哇,比我们学校门口的书店便宜了一半,他赚什么?”
“你刚才没看到吗,桌子后面放了一些古件,有个青铜壶我认得,那是汉代古董,值很多钱!”林海凤拍了拍手里的书,“那位老伯不缺钱,开书店可能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你这么说,他还是隐形富豪喽!”
“一切皆有可能!”她笑了笑。
***
林海凤他们从巷子里走出去的时候,张青峰正从一条路过来,看到了他们的背影,不禁微微一怔,然后,人影消失了。
一瞬间,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书店里,王伯正在登记借书名册。
张青峰进去,随便扫了一眼,便看到了林海凤的名字,又看到她借的两本书,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王伯,刚才有人来借书了?”
“嗯嗯,两个小女生!”他停下,扶了扶老花眼镜,微笑道,“花一样的年纪,多好啊!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漂亮,不管怎么笑都可爱!我老了,一天比一天弱,老而不死视为贼也!”
“我以为您早已经看透了生死!”
“哈哈哈,我哪有那样的境界,要不然早就出家,过上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王伯站起来,指了指前面,“坐,要喝什么茶?”
“您这里不是只有白开水么?”
“以前是这样,昨天我把我儿子柜子里的茶叶都搜刮过来了,他那嘴糟蹋好东西!你来挑一挑,喜欢什么,我给你泡!”他直爽而热烈。
张青峰哭笑不得,扫了一眼:“铁观音吧,天热,正好可以下下火!”
“好,等着!”王伯去拿杯子。
张青峰再看了一眼登记册,想到周敏,眉心暗皱。
过了一会儿,王伯回来了。
茶杯里刚舔了热水,烟气袅袅。
“烫,小心!”
“谢谢!”张青峰点了一下头。
“你上次跟我说你辍学开公司,后来呢?”王伯在对面坐下,迫不及待地问,“生意好么?”
“还可以吧,不过,前几天我已经全卖掉了!”
“卖给周家?”
张青峰有些惊讶:“王伯,您是怎么知道的?”
“周启贤,我认识!打小,他就不是一个好人,骄傲自负,还抢小姑娘的糖,人很聪明,就是爱说谎,有些事错了就错了,可是,他骨子里特别倔强,死活不认!!”
张青峰:“……”这是周启贤吗,跟他认识的那个差别好大!
***
在店门口,林海凤与宋小凡分开,她的脸都晒红了,赶紧到水龙头下洗了洗。林燕在揉粉,这不止是一个技术过,还特别考验手劲。她没弄一会儿,便累得大汗淋漓。
“这天不是人过的,稍微动一下就满头大汗!白天根本没生意,就做晚上那几波人!”
“谁说不是呢,大中午的,太阳晒都晒死!”许玉娇叹着气说,那些学生哪会过来吃?我现在就是靠夜宵赚点钱!”
林燕有了房子之后,心态变得平和。即便生意不好,也不像以前火急火燎的,恨不能当下出成果。
林海凤到门外看了一下,发现快餐店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小玉在的时候,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没心思打理饭店。
“咦,阿珍好能干!”
“是啊,她手脚勤快,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的活,不知道比小玉强了多少倍!”许玉娇赞许。
林燕扁扁嘴:“小玉就是个麻烦精!”
“你怎么看对她有意见?”许玉娇调侃,“莫不是你们八字犯冲?”
“我就是看不惯她懒洋洋的做派!要我是男人,早就将她踢了,重新换一个能顾家的!”林燕愤愤不平。
林海凤觉察到了一丝异样,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没往深处探究。
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喝绿豆芽,拿咸菜和花生米下饭。林一龙看到没有肉,各种嫌弃,说吃不下,林正平凶凶地瞪了他一眼才安生。
林海凤已经过了那个无肉不欢的时代,只想吃素一点,加强运动,使自己变得更强!
张大财过来坐,在门槛旁,使劲地闻着烟,许久,也没点燃。对于一个吸烟成瘾的人来说,不抽了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生计所迫,买不起新烟,还有一种可能是身体垮了,不得不节制。
“大财,吃饭了没有,要不一起来点?”林正平冲他说。
“不用了,我刚吃过,菜色比你们这桌强!”张大财终于闻好了,点燃以后,陶醉得仰起头,长长地突出一圈烟雾。
“是阿珍做的吧?”
“嗯,小丫头踏实能干,闲不下来,我说我做饭吧,她一定要抢着,做真没办法!”
林海凤可以听出他口气里的宠溺,深为阿珍的将来担忧。张大财不是正人君子,两个人关系这么密切,迟早要出事。
“大财叔,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
“她?”张大财脸色一沉,“最好永远不要回来!她以为自己多能呢,其实就是一懒婆娘,只会帮倒忙!”
“她是你老婆,总归会回来!”
“医生说小月子起码一个月,到时候再说!”
许玉娇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问:“大财,你房租什么时候给我?”
“快了,快了,让我再存点!”张大财不耐烦地道。
许玉娇动了动嘴,不好意思再逼。
林海凤本正给巧巧喂吃的,一听这话,不由地火冒三丈,忍不住出来说:“大财叔,我们家的房租也要付的,要是他们都像你一样,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我们真不是逼你,实在没办法!”
“等我凑够了钱再给你们,又不是不给!”
“还是有多少给多少吧!”林海凤丝毫不退。“要不,给一个具体时间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