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平叹了口气说：“命中注定我们是存不了钱的，这不，上个星期我娘又想问我借钱。我没搭理他，估计下次，大嫂也要过来找你。于其给他们，那还不如砸地里，还能看得见东西！”
“他们哪来的脸啊？居然还伸手问我们要？”许玉娇气愤地道，“大嫂在我们手上陆陆续续的都借了五六百，他们家跟个无底洞似的，怎么填都填不满！”
“他们有脸借，我们没脸拒绝。”林正平无奈地道。
“好吧，那就把钱买地！”许玉娇豁出去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买一间，不，买两间！我再去借点钱来买！”
林海凤哭笑不得，敢情父亲大人才是最好的说客，她辛苦磨了小半个月，不及他一句话来的有效果。
“阿妈，你赶紧去报名，交了定金再说。”
“急什么？”
林海凤怕她改变主意，连拉带哄地让父亲跟她去，自己则留下来看店。
“你这孩子！”许玉娇拿她没办法，上楼拿身份证和户口本。
***
这次没等到周末，大伯母就上来了，一进店门鼻涕眼泪，哭诉自己命苦，说今年店里生意不好，还要还债……
林正平夫妇面面相觑：这台词每次都一样，改都不改一下。
“大嫂，别伤心了！”许玉娇跟着诉苦，“我店生意还行，可这一大家子开支太大了，吃不消。最近还借钱买了两间地基，至少这三年都翻不了身！”
“买地基？”赵永梅停止了干嚎，疑惑地问。
“是啊，都是我家闺女整天磨，我脑子一热就投钱了，现在后悔也没用。”
“投了多少？”
“已经付了定金，五百，后面可能还要一千多，到时候安排好了位置再付。”
“这么多！”赵永梅眼角肌肉突突直跳。
“可不是嘛，现在我已经后悔死了，可惜钱拿不回来！对啦，大嫂，上次我借给我的那几百块钱什么时候可以还一点，我怕我到时候钱不够！”
“我哪有钱啊，今年店里生意这么差，两个崽子又要学费，生活费！”赵永梅急了，起来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几块硬币说。“我真没钱了，就剩下一点车费！”
许玉娇不好意思了，将硬币捡起来塞回她的口袋：“我这不是催你还钱，没事，以后再说！中午留下来吃饭吧！要不，把大柱也叫过来？”
“他有饭票，在学校里吃，省点钱！”赵永梅皱起眉头，扭头望着一直不吭声的林燕，“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我……”
赵永梅不待她开口，嫌弃道：“你整天天在这里白吃白喝，好意思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真赖在林家，不客气啦？”
“我这二嫂这，又不是在你家，不要你管！”林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嫁给你大哥，是你大嫂，戏文里都说长嫂如母，怎么管不了你？”赵永梅似乎把满腔的怒气都撒到了她的头上。“现在我们老林家这么困难，你也得想想办法！他们都说你老公赚了不少钱，你跟了他那么多年，就这样让他白睡？”
“大嫂，别说得太过分！”林燕恼羞成怒，气得全身发抖。
赵永梅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冷冷的道：“你跟我吹胡子瞪眼干嘛，有本事找你老公去，把他的家产分一半回来！”
“我哪有那个本事啊，靠父母靠不上，靠兄弟也没人帮！你让我怎么争？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
“没用的东西！”
“你有用你来啊，你去争啊！”林燕带着哭腔喊起来。
许玉娇看两个人已经吵起来，赶紧示意林正平过来劝架。一人拉了一个，将他们分开。张咏梅嘴巴还不闲，骂起人是又狠又毒。
“阿娇，我这是在帮你！小燕懒到骨头里，她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嘛，你给她吃的那些饭还不如喂狗！”
“别这样说，她也不容易！”许玉娇说了句公道话。“最近她变勤快了，在店里帮忙，我打算以后给她工资！”
“你就是太好心！难怪她们母女吃定你了，今天这个住你这儿，明天她也来住几天。唉，当老林家的媳妇是苦力活，辛苦不讨好！”
许玉娇尴尬得笑笑，这话说给谁听呢！
赵永梅生大柱那段日子都是婆婆照顾的，又帮忙烧饭，又洗碗，别提多细心了。反而是她生了女儿，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
林海凤从学校出来，看到门口站着一堆人，围着老小人书。她觉得好奇，也凑过去翻了几本，《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水浒传》、《越剧：五女拜寿》……每本都透出一种熟悉的气息。她想买的，一摸口袋发现没带钱，便放回去了。这时，旁边的两个男生说的话，引起她的注意：
“职技校那边很乱，我一哥们的同学，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开除了！我们学校管的严，没人谈恋爱！”
“怎么没有，私下肯定有！”
“你知道哇？”
“切！你没听说吗，上次高一有个女生闹自杀！”
“这个我听说了，人家那是父母不和，不是因为失恋！”
“信个鬼！”
……
他们说的这个自杀女生就是张笑。市一中百年来，自杀的人极少，上一个是在民国，反对国民党统治，有女生以自焚来抗议，张笑创造了建国以来的第一例，所以全校老师都很惊讶，幸好把她劝了回来，也不敢再深挖她自杀原因。
不过听他们说职技校，林海凤首先想到的是陈建宇，又不自然地担心起李丽娟来。上次过年，老同学聚了一下，当时有太多人在场，她没有细问。
想到这，她去店里借了自行车，直接骑到师范学院找李丽娟。门口的大爷很有礼貌，说话温和低沉，让她登记了名字，就放她进去。
师范学院比市一中规模小一点，房子老旧，不过，打扫得很干净，随处可见各种手工，盆景，千纸鹤，风铃。听说这儿三分之二以上的都是女生，男生很少。
林海凤敲开了寝室的门，一个穿着花睡衣的女孩迎过来：“你找谁呀？”
“李丽娟！”
“她不在！”
林海凤一听这三个字，心先凉了半截，随即问：“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下午，她还要去实习，肯定会回来吃饭的。那女孩看了一眼手表，说：“快十一点了，你坐这儿等一会吧？”
“谢谢！”林海凤选择等，屁股刚坐下，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李丽娟，你有人找！”
“谁呀？”
林海凤站起来，冲出寝室，与她差点撞了个满怀。
“哈，原来是你！”她咯咯咯地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张小琴呢！最近，她失业了，天天往我这里跑！”
“你去哪里了？”林海凤问。
“没去哪里！”她淡淡地掩饰，“你找我玩吗？很难得啊！”
“最近我空了，姑姑帮我妈开店！我爸手也好差不多，只要不太重的，他也能一起干！”林海凤肚子饿了，拉着她走，“我请你吃饭！”
“不用啦，你来我这儿，我才是东道主，理应我来请你！”李丽娟热情地说，“我外面有家面店，味道不错！”
林海凤知道父母宠她，不缺生活费，没再坚持，跟她一起去吃了碗大排面，倒调料时，一不小心加了很多辣椒，吃的满头大汗。
“你还跟陈建宇在一起吗？”
“嗯嗯！”
林海凤小心翼翼地问：“他对你好不好？”
“最近，他很忙，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李丽娟睁大眼睛反问，“怎么啦？”
林海凤觉得不好意思，还是鼓足勇气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八卦！”她嗤笑。
“不是，我是认真的。”林海凤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感情是一件大事，要慎重。我觉得你要全方位考验一下对方的人品，再进一步交往。这不是我八婆，我是关心好姐妹将来的幸福！”
“你呀，杞人忧天！我们说好毕业后再结婚，现在都是很有分寸的交往。我们就是牵过手，其他还好啦！”
“亲亲呢！”
李丽娟脸红了，娇嗔：“别问啦！”
“陈建宇，他这人……你小心点，看准了再说。”林海凤的提醒似乎让李丽娟不开心了，她沉下脸说，“上次，我们吵过一次，就是你对他有偏见。我希望没有下次了！”
“你为什么这样相信他？”
“感觉啊，我觉得他对我是真心的！”
林海凤差点吐血。
吃完饭，两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转，只要不说陈建宇不好，李丽娟还是那个漂亮温和地她，一提陈建宇，她就秒变护夫狂魔。
要友谊，还是要正义？
林海凤犹豫了很久，临分别时，还是跟李丽娟说：“陈建宇追过我，被我拒绝了，她追过的女人太多太多，手段高明，你小心点。”
“哎呀，你又来！”
“我不是阻止你们在一起，我希望你从别人身上了解他的为人，而不是他演给你看的样子！”林海凤一本正经地说。
李丽娟望着她，一直望着，忽然捂住了嘴巴：“好吧，你赢了！”她的眼睛里有碎光颤动，本来想哭的，却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