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娟脸色微红，笑嘻嘻地道，“你可是考上了市一中的，不去读书，学人家卖肉，会被天打雷劈的！”
林海凤：“……”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呀，明明开别人的玩笑，她自己却先脸红了。
说句实话，林海凤还真不想读了，觉得时间太宝贵，不想浪费在课堂上。她没有反对是为了安抚焦虑的家人。毕竟对父亲来说，能让女人考上大学，是一种无比荣耀的事。
不过，他似乎永远不会考虑另外一件事：市一中的快班学费虽然不贵，十几块钱，但是生活费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到时候，羊毛从哪里出还不知道呢！
“哎，有个秘密，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李丽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犹豫再三，似乎又不愿说了。
林海凤满脑子想赚钱，实在没心情聊别人的八卦。
“要说就说，不说，我先走了！”
“急什么？好啦！好啦！我告诉你罢！”李丽娟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张青峰这次考砸了，你知道不？”
“知道。他年年考第一，这次却考了第四，的确很可怜！”
“他爸差点气死，将他大骂了一顿。还逼他复读一年，可是他不同意，与他爸正怄气，两个人好几天了不说话！”
林海凤心中一沉：“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李丽娟犹豫了一下，像豁出去的样子说，“好吧，我跟你直说吧！他妈是我表姨，往上面数，他外公与我外公是堂兄弟！”
呃……
好复杂的亲戚关系！
“记住啊，这事不要告诉张小琴，我怕她缠着我帮忙，让我约张青峰。虽然我们是亲戚，可我也不好意思做这种事。”
“哦。”林海凤嘴上应，心里却很乱。
张青峰考得这么差，完全是她的错，是她改变了命运，挤掉了他的全校第一，可惜，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没办法！
“对了，你认识隔壁班的陈建宇吗？”
“嗯。”林海凤一脸嫌弃地问，“你不会对那货感兴趣吧？”
“去你的！说得他好像很不堪似的。”李丽娟咯咯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算啦，算啦，这次，还是我请你喝桔子汁吧！”
两人来到路口小店前，一人拿了一瓶。
林海凤咬开塑料嘴，吐掉，连吸了好几口。
这味道甜甜的，有点腻人，分明就是糖精、色素加水兑成的，可是却不觉得难喝，里面有一种久违了的味道。
李丽娟啊，李丽娟！
林海凤望着眼前的她，想到了后来。
师范毕业后，李丽娟留在市里当了幼儿园老师，没两年，嫁给了一个高大帅气的富二代，生活条件优越，第一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是可爱的女儿。她住的是湖畔别墅，开豪车，家里还请了保姆照顾，活成了大家口中豪门贵妇的样子。谁知有一天，她抱着小女儿跳楼自杀了，留下了长长地遗书发朋友圈。
原来，她的老公借口生意忙，经常出差应酬，夜不归宿，还和公司里的女秘书搞在一起，不止一次被她发现。一开始，他还信誓旦旦没有下次，渐渐地，烦了，连个谎也懒得编。最最让人愤怒的是那一次他喝醉酒，竟然家暴了月子里的她。
婆婆是护子狂魔，只心疼自己的儿子，不仅不怪他，还劝李丽娟不要胡闹，让老公在外人面前丢脸。最后，硬生生地把她被逼成了产后抑郁。
林海凤望着笑容简单的姐妹，在心中说：“傻丫头，这次，我们都要努力幸福啊！”
***
健美裤很快做好了，林海凤去试了一下，很满意，然后有腆着脸央求李丽娟的父母，先拿货，等明天集市卖了钱再来结算余款。他们都是老实人，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家，林海凤故意将一大袋货偷偷藏起来，怕爸爸发现骂自己，不过还是被心细的母亲发现端倪，在她再三追问下，只能说了实话。
“你这孩子！”许玉娇因为生气，嗓音都在发抖，“摆地摊哪有那么容易，东西卖不出去，我看你怎么办！”
“我一定会想办法卖掉的！”林海凤态度坚定。
“你弟弟这么皮，没想到你也这么不省心！老天爷，我的命怎么就怎么苦……”许玉娇喉咙一哑，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林海凤不由得慌了，赶紧拿来毛巾递过去：“阿妈，你别哭！别哭了！”看到她伤心，胸口像堵了块石头般难受。在这个家，她最心疼的就是母亲，任劳任怨，吃省吃俭用，活着都是为了别人，从来想过自己。
“你现在大了，我管不住你了！”许玉娇推开她的手，堵气不理。
林海凤只好过去哄：“你是我娘，一辈子都是，我不听你的，听谁的？我是看你和阿爸赚钱太辛苦了，想帮你们分担。如果亏了，就是几十块钱的事，我们努力一下还能赚回来，可是，万一成功了呢？”
“你还是个孩子啊！赚钱是我们大人的事！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大学！”
“我已经努力读好书了！”林海凤眨了眨眼。
结果母亲呆呆望着她，忽然低下头又哭了，比刚才还大声。
林海凤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眼眶也跟着红了：“阿妈，不要哭了，你要是生气，还是打我一顿吧！”
“这么懂事的女儿，我哪舍得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让你小小年纪就成天想赚钱……是我没用……”
“别这么说！”
……
两人正说间，忽然撞进个不速之客。
林一龙扯着嗓子喊：“饿死了，饿死了，阿妈快点去做饭吧！”这个指派完，又冲林海凤说，“姐，我那张卡片哪里去了，你给我弄到哪里去了？”
“鬼才碰你的东西！”林海凤站起来，过去帮母亲一起去厨房。
“喂，你帮我找出来啊？”
林海凤懒得理。
***
集市到了，大街上又是人山人海。
林海凤坐在镜子前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健美裤，打算拿自己当模特去招揽生意。她本来身材就不错，虽然只是初中毕业，却有一米六，前凸后翘，四肢修长，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大桥头两边都是零零碎碎的小摊，她找了快空地，铺上尼龙纸，将五条裤子摊开，摆的整整齐齐，又拿了张大纸板，上面写着条语：全市最新款，数量有限。
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一群爱美的姑娘，他们围着林海凤看了又看，很羡慕她的身材。有个胖点的姐姐还说自己腿太粗了，会穿不进去。
开什么玩笑，这是老少皆宜的健美裤哎！
林海凤挑了条最大码的，当场给她套了上去，还夸她穿起来非常合适，乍一眼，大腿足足廋了一圈。直夸得她满脸通红，乐滋滋地买了。就这样不到一个小时，货就卖完了，包括身上这条。有几个客人心热热的还想要，林海凤答应他们下个集市还来。
旁边卖袜子的中年妇女，生意不咋的，嫉妒的眼红，说你一小姑娘做生意真老练啊，这么快就卖完了，一条赚一块，至少赚了五块钱吧？
当然不止五块，林海凤毛估了一下有十几块。要知道这年代，大家收入都低，他们班主任工资一个月才二十。不过，她没得瑟，腼腆地道：“我这是薄利多销，这些裤子进价就贵，没几毛的赚头！”
回来后，她先是跑裁缝店还了这批货的尾款，又订了二十条，惊得李丽娟的爸爸瞪大了眼睛，数钱的手都在颤抖。
“要这么多裤子，真能卖的掉？”
“叔叔放心啦，我们这里卖不掉，我就去隔壁镇上赶集卖呗！好东西总有人要的！”
“啧啧！”李丽娟妈妈听了，直夸奖道，“林家大女儿真是能干，读书好，又会做生意！不像我家阿娟整天钻楼上，只晓得看电视！”
“丽娟也很努力呀，以后她会当上老师的。”
“这傻丫头哪有这么的好福气呀！”她撇撇嘴，失落地道，“这次，她考得不好，高中线上不去，还不知道去哪里读呢！”
“她的成绩读师范够了，你放心让她去吧！到时候分配到学校教书，工作安稳，还有寒暑假，多好啦！”林海凤笑着说。
离开裁缝店，街上的人少了一大半，快中午了，远路来的小贩开始收摊，准备走人。不远处，一辆三轮车上还放着几桶海鲜，中年贩子正扯着嗓子喊甩卖。螃蟹五斤两块，虾五斤三块。林海凤过去一看，心跳都加速了。
多新鲜哇！
她压了下价，螃蟹和虾凑一起买了五斤，给了两块，又跑菜市买了点排骨，转身兴冲冲地回家。
许玉娇下地干活回来，正想烧午饭，发现饭菜都已经烧好了，桌上两盆海鲜，一盆葱爆虾，另一盆清蒸螃蟹，大吃一惊。
“阿凤，你买这么多干嘛啊？”
“我觉得好吃呀！多吃一点！”林海凤笑嘻嘻地打开窝盖，又端出一大碗焖好的排骨，放到桌上，“阿爸什么时候回来呀？饭我已经做好，可以吃了！”
“他在我后面，去河边洗完药桶就来。”许玉娇说到这，望着菜又不禁心疼起来，“钱不要乱花，我给你的十块，差不多快花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