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凤嗤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十块，得意地甩来甩去：“阿妈，你看，你看，这是什么呀？”
“咦，那你买菜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许玉娇奇怪地问。
林海凤当下将自己在大桥头摆摊的事告诉她，还说自己生意好，赚了十几块，又订了一批新货，准备下次集市再去卖，当然没说具体的数量，怕她瞎操心。
“哎呀，你这孩子，偷偷摸摸跑去卖了呀，我还怕你砸手里呢！”许玉娇挺激动地，心疼地摸了摸林海凤的头。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哟——阿娇呀，你们家在做什么菜啦，闻起来这么香？”
林海凤一听是赵永梅的声音，不悦地皱起眉头，只见她端着一碗饭，上面拌了点酸菜，扭着粗壮的腰就过来了，看到桌上的菜，瞪大了鼓鼓的眼睛：“哇，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竟然烧了这么多菜？啧啧，这排骨烧得不错嘛，我鼻子都快香掉了！”
“这全都是我家阿凤烧的！”许玉娇自豪地介绍。
“哦，手艺不错，看起来有模有样。哈哈，让我来尝尝！”赵永梅说着话，筷子已经插过来，眼看要夹到排骨。
林海凤吓了一跳，立马冲过去撞开了她，紧张地说：“阿龙正在长身体，这是我买来给他吃的。大伯母啊，你不要跟小孩子抢！”
“哟哟哟，看这话说的，我就是想来尝一尝！小气鬼！”
许玉娇有点尴尬，暗使了个眼色：“阿凤，就让你大伯母尝一块吧？”
“凭什么？”林海凤扭头扫了她一眼，故意用嫌弃的口气说：“她吃得太胖了，应该减减肥，不要再吃肉了，要不然以后会胖得走不动！”
“啊？谁胖啦？你说谁胖？？？”赵永梅像被刺激到了，用筷子将碗敲得叮叮作响，“小丫头，懂不懂事呀！我这叫丰满、富态！人家都说我皮肤白嫩，看起来比其他人都年轻。你看看，我这样子能叫胖吗？”她很不服气，还亮出了粗壮的小腿。
许玉娇笑着在一旁附和：“不胖不胖，小孩子不会说话。大嫂这副模样呀，正好！我是太瘦了，怎么吃都不胖，手上脸上都没肉！”
“你家小丫头读了几天就看不起人啦，真是的。算啦，算啦，以后我不上门自讨没趣！亲戚不要做好啦！”赵永梅努努嘴就要走。
许玉娇怕得罪她，赶紧夺过林海凤的碗，将一半肉倒给她，陪笑道：“拿去吃吧，多拿点，别跟小孩子计较！刚才，她是逗你玩的呢！”
“谁稀罕你几块排骨呀，我就是觉得烧得香，想带给我家阿标尝一尝。如果他喜欢，我以后就按照这个红烧，到时候也分点给你们。”赵永梅说得理直气壮，又麻利地扒了两块，直把碗叠得高高，这才肯走。
这女人贪得无厌，令人发指！
林海凤很生气，转念又一想：算了，就当一番心血喂了狗！
那一天午餐，大家吃得都很满意，犹其是小弟林一龙，连剩下的一点油汤都拿来拌饭了，吃得撑撑的。
林海凤感觉很欣慰。
接下来的几天，她踌躇满志，希望借着健美裤发财，可是，意外地发现街上穿的人多了起来，一问才知道李裁缝店里已经在热卖了，价格比批发给自己的还低一块。她又惊又慌，立马跑过去找他们理论。
小屋前面的空地上，坐了不了少，都是些订裤子的人。
李丽娟父母忙得不可开交，见林海凤来兴师问罪，早准备好了说辞。李妈妈没等她开口，抢着说开个小店不容易，只要来生意肯定做，不可能只卖给她一个。
“你急什么啦，你订的裤子又不少你的，还有三天时间呢！”
“这不是交不交货的问题，你们价格卖这么低，我怎么办啊？”林海凤气得差点吐血，愤愤不平，“你们太没诚信了，卖这个价会搅乱了市场！”
“别瞎扣帽子，什么诚信，什么搅乱市场！”李妈妈瞬间不高兴了，撇撇嘴，“我们给你做的那批裤子质量最好，当然卖贵一点。你要差点的料我可以给你再降两块！还有，你自己不是说卖不掉，可以到隔壁镇上赶集卖吗？”
这哪跟哪啊！
林海凤差点抓狂。
“行啦，行啦！活都来不及做，你跟个小丫头争什么？”李裁缝扔下尺子，不耐烦地道“爱要不要，不要拉倒。我们的裤子便宜，做工又好，一大堆人等着，还怕卖不掉？”
“是啊，不怕卖不掉！”林海凤接着他的话茬，故意说：“那好！叔叔，我们就说定了，这批货我卖多少结算多少，如果有剩下的还给你们。反正你们生意好，随便卖！”
李裁缝：“……”
“你自己不是说不怕没人要吗？”
李裁缝面子上挂不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反悔，只应：“行啊！”
“到时候我来拿货，卖得掉的给钱，卖不掉的退货，一言为定！”林海凤见他们有点后悔的样子，又补充一句，“你们别欺负我一个孩子哇！”
“行啦，行啦！”李妈妈忍俊不禁，“你这小丫头呀，成精了。这么会算！”
林海凤挤出一个无害的笑脸。
从店里出来，她感觉沮丧，仿佛一下子从云端跌落下来，所有的幻想都见了鬼。其实啊，做生意没想象中的简单，光处应付跟风就累死人。
嘭！
她没看路，不小心撞上个结实的胸膛，刚想道歉，谁知道对方比她反应还快，先开了口：“不好意思！”
这冰洌的嗓音低沉醇厚，甚是好听。
林海凤觉得耳熟，猛地抬头，一张刚硬峻冷的脸庞不期然的撞入眼帘，竟然是男神张青峰，她的小心脏一阵扑嗵乱跳，脸颊克制不住悄悄地红了。
天呐，怎么会是他！
“是你！”他也认出来了。
“呵，你是我堂哥同学吧！”林海凤尴尬地笑，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抢着说，“好巧啊，我们又碰到了！我记得你姓张？”
“嗯，我叫张青峰。你这次考了全校第一名！厉害！”他薄唇浅浅一勾，似笑非笑。
林海凤窘迫地道：“什么第一呀，那只是运气好。我听我堂哥说你这次意外考差了，其实，没事的，下次还有机会，大不了再复读一年！加油！”
“谢谢！”
林海凤欲言又止，有太多太多的话想亲口跟他说，可是，现在他们才认识，彼此还不是很了解，显得太唐突了。
“哦，我还要买菜去，下次聊，再见！”她抛下一句，然后飞似的逃走了。像以前很多次一样，觉得自己的表现得好差劲！
“再见！”张青峰轻声应，转头望着她消失在人群中，一直望着。
***
为了姐弟俩的学费，父亲帮亲戚去盖房子了，早出晚归。母亲则留下干农活，做家务。林海凤最期待的是集市。
一天又一天，终于到了十五日。一大早，小贩们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不大的小镇街道挤得满满的，有些摊子还摆到了路中间，连自行车都得推着走。
林海凤像上次一样在大桥头下，找了块空地，铺上了一层尼龙袋，把裤子全部摆上去，还放上了写着打折的上广告纸板。这次看的人也挺多，光讨价还价，真正掏钱买的却没几个。最让林海凤意外的是那个卖袜子的大婶，不知从哪里也进了一批健美裤卖，价格比她的便宜好几块。
这真是雪上加霜！
快到中午时，集市渐渐地散了。
林海凤仔细算了一下，今天喉咙都喊干了，只卖出了五条裤子，利润少得可怜，心里很郁闷。
“小丫头，你卖了多少？”大婶抱着脏旧的牛仔包，数完钱，喜滋滋地凑过来问。
“唉，今天卖不动，就五条！”
“那确实没多少，我呀，全都卖光了！哈哈哈……”她得意洋洋的笑，口沫乱溅，“早知道这样，我就多进点！反正要卖，多赚一点是一点！”
林海凤不想跟她说话，侧过身：“我这是从店里进的，成本也高，没赚什么钱！”
“那是，店里卖的贵！你这裤子呀，”她弯下腰，伸出两个手指粗暴地捏来捏去，“料子比较厚，质量是比我的货好，可是大家都贪图便宜，赚钱不容易啊，能少花两块是两块，对吧？我说你干嘛不去人家市场进呢？”
“市场在哪呀？”林海凤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那路远啦，离这好几十里地呢！！那儿什么都有，我这袜子也是那边拿的。算啦，算啦，你不可能去那么远！时间不早，我也该收摊啦！”
林海凤不甘心，拉着她的袖子追问：“大婶，你说的地方倒底在哪里啊？”
“昆桥！”她便收拾，边说，“那有很多人做东西，价格都很便宜，质量当然没店里好，就是便宜！”
林海凤一听这名字就想起来了。
昆桥镇在八十年代是全国闻名的小商品集散地，卖服装，鞋帽和首饰，有一段时间，假货泛监成灾，后来政府加强监管，打击了一部分，整改了一部分，他们越做越大，到了九十年代后，成为全国最大的日用品交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