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的是一座，好大的荒山啊！
就连荀宥都忍不住感慨，这么荒芜的山上，谁能相信山腹中竟然藏有金矿。
先前派来的人已经进行了最基础的勘探，连坑都是旁人炸好了的，他们只不过捡了个大便宜。
两人才下马车没多久，连椅子都没有坐热，就有人从山上狂奔下来，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狂喜，如此明显的表情，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崔崖带着五万人马，将岁元的荒山给包围了，然后，他在‘机缘巧合’下从荒山上挖到了金子，一时大喜，遂上报朝廷。
齐郁看着案头上的那一小块狗头金，脸上阴晴不定，已经过了亥时，可他却毫无睡意，点了灯枯坐了近一个时辰。
而吴长顺在书房里听完密卫传来的消息，忍不住发问：“那崔崖到底在密折上写了什么？可是有关战事的？”说完他又觉得不对，上一次才说那崔崖刚到随州，离南境还有一大段距离，现在可能刚到湖州不久，怎么可能有战报送回？
密卫没说话，因为他确实不知道那密折上面写了什么，吴长顺见问不出什么了，挥挥手让他离开。
须臾，府里管事的大总管也跑来凑热闹，他略显焦急的询问吴长顺：“大人，堂老爷那边……”
吴长顺沉着脸呵斥他：“不用再理会那边了，由他去吧。”
那管事自觉讨了个没趣，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已经不敢再说出来了。
屏退了管事，吴长顺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脑子里却不停在运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崔崖自从出了北城，就不曾按套路出牌过，一路上简直跟个山匪一样，忽悠那些富户捐款捐粮，忽悠不来的就武力威胁，那些人敢怒不敢言，但私下往来的书信里无一不是在诉苦，以及要求吴长顺严惩这个狂妄的贼子。
可是吴长顺哪儿敢啊！
人家去打仗，他若在背后再捅刀子，别说武将了，连文官都要唾弃他！
所以他只能跟那些富户一样，忍！
不忍又能怎样？
吴长顺觉得自己似乎自从过年前日子就没怎么顺过了，原本说的好好的事情，如今也横生变数，今日圣人收到了崔崖的那份密折后，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给其他人过目，甚至看完后也不曾派人来叫人过去议事。
这也太反常了些，反常的让他莫名心慌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那份密折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圣人根本不愿意告诉别人。
那边吴长顺不断的猜想，再推翻，然而任他怎么猜，都未曾把事情往岁元的金矿上想。
于是第二日群臣在早朝上都被齐郁给惊到了。
“金矿？”这是毕椒的声音，他镇定自若惯了，如此震惊还是第一次。
大周目前仅有三处还在开采的金矿，还都是之前遗留下来的，而且三处中只有岭南的金矿还有所产出，剩余两处产出的金矿数量还没有岭南的一半，若是证实了岁元的金矿是真的，那么对大周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然而同样的，这个时间节点上，发现一个金矿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北城巡防营的兵力已经被抽走了三分之一，之前跟着方家与许家的亲兵都还没整合好，金矿这么重要的地方，圣人不可能轻易动用这群他不信任的兵，去守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
而且还是在岁元……
之前圣人还想着在岁元修建行宫，这才转过身的功夫，崔崖就在那边发现了金矿，若说这里面没点猫腻，他毕藏冬的脑袋拧下来当凳子都行。
果然，朝堂上许多老狐狸都是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纷纷保持了沉默。
齐郁扫了一下众人，目光在众人脸上停留片刻，却没有说什么。
昨夜里他想了很多，在岁元修建行宫乃吴长顺的提议，初时他觉得此举甚好，现在他却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不得不说崔崖这一招离间计，使得极好，既捡了便宜，又能拿来跟他谈条件，还顺带阴了吴长顺一把，可真是妙啊。
齐郁不管底下怎么眉来眼去，只沉着脸让太监宣布他的决定。
太监说了什么众人都没怎么听清楚，但吴相一党却惊得后背心都在发凉。
这还是久违的，圣人自己做下的决定，事先没有召集过任何人，甚至连内阁几位也没有见，便自己下了旨意。
退朝后，几位阁老求见齐郁，却遭到了拒绝，这在之前，是非常少见的事情。
吴长顺听完下人的禀报，便立刻让下人再次清点起了财务。
“回大人，府中如今能动用的现银只有不到一百万两了，若是折算一些古董字画什么的，约莫能凑到两百万两。”之前为了保住官位，已经捐出了大半家产，剩下这些还是卖掉了几个铺子的庄子凑出来的。
吴长顺听到这个数字略微皱了皱眉：“扎眼的那些可以先卖了，留一些看起来那么打眼的玩意摆着就行，别院那儿，该做的，别忘了。”他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便让管事退下，自己关在书房里，接连写了好几封信。
待他的信发出去以后，崔崖这边也马上接到了飞鸽传书。
崔崖怒极反笑：“一个个都盯着这里，全都想来分一杯羹，做梦！”
他顺手将几张信纸全部撕碎，纷纷扬扬的撒了一地纸屑。
荀宥优哉的喝了一口茶，颇有些幸灾乐祸道：“谁让你在密折里如此的夸大其词，现在把自个套进去了吧。”
虽然眼下这个金矿是由他崔崖占领着，但保不准北城那边的谁谁谁脑子一抽，真就派了个人来接管这里了呢？
至于这个结果，崔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算准了齐郁不敢再派心腹过来，因为恰恰就是吴长顺这个‘心腹’提议让他来岁元修建行宫的，种种巧合混在了一起，那便不是巧合，趁此机会，崔崖可以心安理得的从他哪儿拿到自己想要的许多东西。
比如——火药。
那可是个好东西啊，运用得当，可杀敌无数。
崔崖不曾去过南境，却也深知那边地形与北方天差地别，莫说山林沼泽，光是那无处不在的瘴气，就让人头疼，更何况山林中不乏毒蛇猛兽，一个不小心，就会折在哪儿。
若是能顺利拿到火药，他打赢的胜算也能多几分。
说到这里连荀宥都有些无语了，“我还没见过那支军队穷酸成你这般模样的，什么东西都要靠打家劫舍坑蒙拐骗。”说完他摇摇头，放下茶盏，面带严肃道：“此次你挑拨圣人跟吴长顺的关系，可要做好被吴长顺反扑的准备。”
“怕他作甚。”崔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面无表情，看得荀宥无声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少年人，还是有些沉不住气，这不，一遇到能膈应吴长顺的事情，他当机立断就做了，只是荀宥也不好说些什么，再等三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得回乌程。
另一边，白念之等人已经收到崔崖的消息了，他与云歌岚商量过后，决定在朝廷派人到岁元之前，就动身前往南疆。
“上次的战报里说南疆王又打下一城，歌岚姐姐之前送去的物资，仅够支持白城的用度，若真想打赢，仅靠白城的将领们，是不够的。”
白念之听出他言下之意，这是想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他想到方曜的身体，不由得看向云歌岚。
对方回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朝廷派人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到达岁元，我们能等得起，但是南境等不起，南疆王现在就是打算磨死白城的人，他虽然不知道白城哪里来的物资，但时间一久，难保他不会查到那条密道，所以即使白大郎你不愿意，阿曜都必须要跟我们一起走。”
云歌岚说的很对，对到白念之无法反驳。
看着两双殷切的眼睛，白念之彻底败下阵来，只道这次可能要走慢一些了。
方曜立刻表示自己没有大碍了，倒也不用走的那么慢。
云歌岚闻言轻笑：“有我这个大夫随行，你还担忧什么，况且阿曜的身子除了还有些虚，伤口基本长得差不多了，只要走的路比较平缓便无碍。”
这点云歌岚说的可是实话，从前方曜身子不好，是因为体内蛊虫的关系，所以经不起颠簸，而经过云歌岚一段时间的救治，方曜除了身上的伤以外，还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甚至每天的精神都一天比一天好。
其中大部分原因，还得归功于云歌岚亲手调制的各类药丸，以及每日雷打不动的药膳，不停滋补着方曜的身体，才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这个年纪该有的康健。
得到了云歌岚亲自保证，白念之终于不再纠结于此，但还是殷勤的准备着，马车还是之前的马车，那些厚厚的棉被都换了新的，都是今年的新棉，铺上去软绵绵的，又保暖，原本存放各种药丸的小抽屉里也全部清空，改放成各种零食糕点，就连四季衣裳都放了好几套存在箱子里，小小的马车里还添置了一个小碳炉，一口小陶锅，可以在半路煮些热水喝。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又是三四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