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遐思回到洞中,燕湄便问:“是何人在说笑?”
“我寻出很远都没有见到人,湄儿应是听错了。”
“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话……”
“好了好了,湄儿不要多想了,洞口的风有些凉了 ,走,我将你扶进去。”花遐思打断燕湄的话,他晓得燕湄聪明,若是再论下去怕要说漏,便岔开话题。
燕湄虽心有疑惑,却因自己身子虚弱不能亲自察看,只得由了花遐思让他将自己扶进洞内。
洞内光线有些暗,花遐思将燕湄扶到刚铺好的床铺上,燃了一支火烛,却见翘翘正在床尾耷拉着脑袋蹲着。
燕湄见翘翘不大高兴,便问道:“翘翘 ,你怎么了?”
“姐姐,先前花公子说我的羽毛会重新长出来,会变得更漂亮,可如今姐姐你瞧,”翘翘转了一圈:“哪里长出毛了?还是光秃秃的这么丑!”
燕湄仔细一瞧,才发现翘翘将身上抹的草药去了,只剩下黑黝黝的一张皮,皮上只有稀疏的几根绒毛,相貌确实丑了些,便用疑问的眼神看了一眼花遐思:“嗯?怎么会这样?”
“那药才去掉,身上还有伤疤呢,待伤疤好了自会长出羽毛,你不要急,慢慢等着。”花遐思劝慰翘翘道。
“又不是你变丑了,你自然不急,我还要同姐姐一起去拜师学艺,总不能秃着身子去见她师父吧。”翘翘十分沮丧。
“待你去见师父的时候,毛会长出来的,实在不行,让你姐姐帮你做件衣服穿上。”
“先前你还说药去了就长出来呢,结果还是没有。”
“好翘翘,我相信你的羽毛定会重新长出来,不要着急,再等等。”燕湄见翘翘十分不满,便劝他道。
“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只能等了。”翘翘撅嘴道。
再说那白子衿,在山上足足等了十日,还不见那女徒弟上来,心中便有些不安,怕她遇到不测。这日他将捋桑唤来吩咐道:“你下山去探探,看师父说的那女娃来了没有,若是没来查一下她因何没来,又去了哪里,若是来了,看她现在行到哪里,大概何时才能到,无论来与不来,你都速速回来报我,日后万一师父提及此事,我们好说出缘由。”
捋桑领了命,便下山去了。原来这下山的路并不难行,山上所有的障碍都是为了考验徒弟而临时幻出来的,被考验者无论通过或没有通过,时辰一到这些障碍都会自动解除,山路便化回原形。燕湄经过的金、玉、林、崖、雨、无六道障碍都是预先设好的,而在夜叉处遇险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按照白子衿预想的时间,燕湄实在是晚了不少时日。
捋桑沿路而行,并无发现燕湄的踪迹,却在悬崖障碍处发现了一个包袱,他打开包袱一看,见里面有件新做的布衣,布衣是花色的,是女孩子穿的颜色,这木华山上从未有女孩子来过,这件布衣分明就是那女娃的,可是为何包袱在此,人却不见了?若是遇了不测,总该有些许迹象吧,但此处既无尸体又无血迹,除了包袱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人到底去了哪里?既然包袱在这里,说明人至少走到了这里,再望下寻已无意义,捋桑百思不得其解,又着急向师父复命,只得拣起包袱,原路返回了。
子衿得到燕湄的包袱,见里面只有一件布衣,心中不免感叹,这女娃当真如此清贫,却能受得了金玉的诱惑,真不是一般凡人可以做到的。子衿伸手掐算了一下,那女娃此时还在木华山上,却因她气脉太弱,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便让捋桑到殿外的园子等候,待那女娃上来了,马上带她来见他。
燕湄又在洞中歇息了两三日,觉得身上大好了,便与翘翘商议继续上山的事,翘翘十分兴奋,他在这山洞待了几日,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怎奈燕湄怕他乱跑,不让他一人出去,他每日只得在这洞里四处转转,身上都快发霉了,今日燕湄忽说起上山的事,他自是双手赞成。只有那花遐思听说燕湄要上山,心中有些不舍,他晓得燕湄去了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与他整日待在一起,便有些闷闷不乐。
燕湄觉出花遐思的不悦,便柔声劝慰:“花公子不必难过,燕湄只是去学艺了,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你只管等上些时日,我自会寻时机下山看你。”
“你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多下山的时机?我听说你要找的这位师父是极其严格的,他又怎会让你轻易下山?”花遐思有些赌气,说话也冲了些。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拜师学艺,不能因了儿女情长而放弃。”
“湄儿,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下凡界帮你去将那害人的和尚除了,再给你家师太修一座大大的尼姑庵,如此便了了你的心愿,你就不用学艺了,早日跟我回家成亲吧。”花遐思忽然心生一计,如此说道。
“不行,我在师太面前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何况你是仙界之人,不宜在凡界滥用法术,你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哎,从来都是佳人送夫君,如今反了过来,变成了夫君送佳人。”花遐思叹道。
燕湄扑哧一声笑了:“什么夫君佳人的?还没成亲便说出这样的话,当真不知羞!”
“反正你早晚都是要嫁于我的,我说了又如何?”花遐思力争道。
燕湄见花遐思今日有些气恼,知他是怪自己要离他而去,便不再惹他,只准备着路上的东西。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问翘翘道:“翘翘 ,你可曾见过我的那个包袱?”
“就是姐姐从净溪庵出来时背的那个吗?”
“嗯,就是那个,你见到我放哪了没?”
“这几日你我死里逃生,哪里还顾得上那包袱,恐怕早在逃生的时候弄丢了。”
“啊?这可怎么办?”燕湄急急地自言自语道。
“姐姐,那里面可有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倒是没有,但师太给我缝的衣裳在里面,如今我就要去拜师了,穿的这么破烂怕被人耻笑。”
花遐思听她这样说,便过来道:“我不是给你带了许多衣裳吗?你随便挑几件穿就行了,何必非纠结那一件?”
“你带来的衣裳全是绫罗绸缎,我穿着它去拜见师父怕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难道比你这身还要不合适吗?”花遐思指了指燕湄身上衣服,这件衣服已经穿了好几个月,又经历了许多劫难,如今早已破烂不堪。燕湄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实在不能穿了,被他这么一说,不禁羞红了脸。
花遐思见燕湄的模样,即心疼又怨她太固执,便叹了一口气,到那堆衣裳里去翻了一件素色的绸衣,拿到她跟前问道:“这件可合你的心意?”
“这……”燕湄见绸衣颜色虽素,但前襟上却绣着几朵大红牡丹,看上去有些妖艳。
“姐姐,我看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燕湄轻摇了一下头。
“你呀,以后可怎么做我的夫人?这件衣裳的颜色已是咱们家最朴素的了,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素的了,不信你去挑挑看。”
燕湄走到那堆衣服旁边,果然见每件都色彩斑斓,金线银边,甚是奢华,没有一件适合自己的,便暗自摇摇头,正在失望之际,忽见一纯白素衣夹在其中,这纯白素衣质地精良,浑身没有一丝彩线,燕湄很是中意,便将它拿在手上,对花遐思说:“这件好,我就要这件了。”
花遐思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是贴身穿的寝衣,你就穿这个去见你的师父吗?”
“哦,原来是寝衣啊,我说怎么这样素气。不过现在也没法子了,我看就只有它合适,我就穿这件吧。”
花遐思笑道:“湄儿,待你学成归来,我一定要带你到应谷山看看,我要教你怎么穿衣、怎么吃饭、怎么过贵族的生活,这些到时候你都要学会。”
“若是我学不会呢?便做不了你花遐思的夫人了?”燕湄开玩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你将来日日要面对这样的生活,若不学会,怕日后不适应。”
“日后时间还长着呢,我不一定非要嫁到你应谷山。”
“湄儿,你又说笑了!你知道我视你若眼睛般珍贵,故意说这话来气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去换了这件衣裳。”燕湄欲往洞深处走去,又道:“花公子,你帮我用帘子隔开吧。”
花遐思靠近燕湄,将她拉到成堆的衣物旁边,挡住翘翘的视线,低低在她耳边道:“我偏不隔开,你的身子我都见过了,如今换衣服还要躲着我,这怎么解释?不如我帮你换了吧。”说完手便去解燕湄的衣襟,燕湄的脸烧的通红,急急躲开。
花遐思逼近她,轻轻抚着她的黑发道:“湄儿不必害怕,我不会的,我只是,只是太喜欢你了,见到你便情不自禁。”
燕湄微微低头,只觉浑身燥热。
花遐思拥住燕湄,在她额上用力吻了一下:“湄儿,相信我,我会等到成婚的那一天。”说完便狠了心将燕湄松开:“你去吧,我过去那边,看不到你的,你换好了便出来。”
燕湄待花遐思过去,见盆里有水,便洗了脸,又用梳子将头发梳了,才将身上那件破烂的衣服脱下,穿上那件白色的寝衣。燕湄从成堆的衣物中摸出一个小铜镜,对着镜子照了照,见镜中人虽脸色发白,却依然不失俏丽,便将头发拢到背后,从衣服堆后面出来了。
“哇,姐姐好美!”翘翘最先看到燕湄,不禁大叫起来。
“湄儿?这是你吗?”花遐思也脱口而出。眼前的燕湄一扫往日的病态,变成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美丽不可方物。
燕湄笑道:“仅换了一件衣裳,你们就如此大惊小怪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见过许多漂亮女子,却没有见过你这样一般的漂亮女子。”花遐思由衷地赞美道:“这样的女子,不做我花遐思的夫人,又有谁能配得上她呢?”
燕湄道:“真酸!”
翘翘在一旁嘎嘎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