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玄在回去的路上对槐米说:“母后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交代了这么多事情?”
槐米沉吟着说:“想是觉得自己病着,以后不愿多操心了,所以才把事情都托付给我们。”
“不管怎样,母后同意我们成婚了,这是一件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槐米微笑道:“成不成婚都是一样的,即便不成婚也是日日在一起。”
“那怎么能一样?不成婚你整日囚在不见天日的院中,我都替你闷得慌,成了婚可就不一样了,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天庭四处看看,开开眼界。”
“我本就对名分看的不那么重,再说不是有你陪着吗,我怎么会感到闷。”
“你愈是这样,我就愈觉得对不住你,好米儿,快快成为我的妻子吧,我一日都不想失去你,只想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
子玄握着槐米的手,目光炙炙地看着槐米。
这日过后,子玄一连几日没有去看媞姒,只当她病着,不想总去叨扰她。
忽一日,媞姒身边的仙娥急急来报,说媞姒不行了,让子玄立刻过去。
子玄大惊失色,没有来得及细问,忙让槐米推了去龙凤阁。
龙凤阁内外都站满了人,药君与他的弟子来回忙活着。
众人见子玄来了,自觉让出一条路,让他进去看媞姒。
槐米把子玄推到媞姒榻前,只见媞姒的脸色惨白,完全没了几日前的生气,身上也骨瘦如柴,她紧闭双眼,呼吸微弱。
子玄扑到床前,忍着泪水轻轻地呼唤:“母后,你醒醒,我是玄儿!”
媞姒听见玄儿二字,费力地睁开眼睛,挤出一丝微笑:“玄儿,你来了……”
“母后,你不要说话,省些力气。”
媞姒摇摇头:“不,我要说……”
“母后。”子玄握住媞姒的瘦手。
媞姒断断续续地说道:“母后……不行了,我去后,让药君……将我的腿锯下来,安到……你的身上,药君说过,腿……在你身上养半年便活了,以后……有母后的腿伴着你,你也不会……孤单,这就算是母后……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媞姒说完这话,大口喘着气。
“母后!”子玄忍着泪水,轻轻地呼唤着她。
“不要……伤心,你要好好……活着……”
忽然媞姒的头歪向一旁,停止了呼吸。
子玄竭嘶底里地唤道:“母后!”
可惜的是媞姒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子玄冲身边的仙娥吼道。
一位贴身仙娥惶惶跪下:“回二皇子的话,是圣后不让我们说的,她这几日一直不肯吃药,不肯吃东西,她为了二皇子的腿,故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因此才会走的这么快!”
仙娥说完,流下了眼泪。
子玄大哭道:“母后,您为何这样傻?我虽没了腿,但是一样活的很快乐,您何必牺牲自己的性命,为我换来一双腿!”
一边说着又转身冲药君道:“还有你!为何不告诉我母后拒绝吃药的事情!”
药君颤颤地过来道:“二皇子,我也是刚刚知道圣后把药都倒掉了,若是我早些知道,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药君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摇头。
这时候圣帝过来了,他摁住子玄的肩膀,低声对他说道:“玄儿,你母后已经去了,你不要过度伤心了,就依了她的遗愿……”
“走开!你根本没有在乎过母后!她的死与你有很大关系,若不是你整日对她这么冷淡,她也不会生出想死的心!”
子玄像疯了一样不让人靠近,对任何人都敌视。
药君在一旁对圣帝说:“圣帝,圣后的腿要及早移植给太子,晚了怕就不容易活了。”
子玄听见药君的话,大声反抗道:“你不要锯母后的腿,我不要她死后还被人切上两刀!”
药君苦口婆心地劝导:“太子,您就听我一言吧,不要辜负了圣后的心意。”
“我不要!”子玄吼道。
圣帝见子玄情绪激动,寻思好言好语是说不通了,便让人把子玄打晕,指挥药君做腿部移植。
世上所有的母亲都会为了孩子付出一切,媞姒也是如此。
药君给子玄用了麻醉药,将媞姒的腿锯下,接到子玄身上。
圣帝不无担心地问道:“有几成把握?”
药君满头大汗地回道:“九成把握。”
“万一不成功呢?”
“我尽力吧,万一不行就等下次。”
“恐怕不会有人自愿将腿给别人了。”
“圣帝放心,我定会不遗余力!”
“这就好。”
药君的麻醉药很管用,子玄整整睡了三日才醒来,醒来后,媞姒的腿已经长到他身上,接口处刀割般疼痛。
槐米说:“你忍一忍,药君说疼证明它活着,熬过七日就不疼了。”
子玄虚弱地问道:“我母后呢?”
“圣后已经葬下了。”
子玄的泪沿着两鬓流下来,槐米为他拭去。
“为何一定要将母后的腿安在我身上,是要我一走路就想起母后吗?这样我会痛苦死的!我只要一想起母后是因我给我腿而死,心中就难受的厉害,我挺过不去这个坎!”
槐米柔声劝道:“所有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如果将来泽儿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会不顾性命把自己献出去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不要辜负了圣后的心意。”
“我做不到。”子玄脸上一片水泽。
槐米有些生气:“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圣后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就是要给你一个健全的身体,可是现在你连个坎都过不去,圣后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自己?你要是真心疼她,就好好养伤,将来有一日用双腿走着去她的墓前祭奠,让她高兴高兴,这才是对得住她!”
子玄被槐米一吼,心中竟豁然了许多,对槐米说道:“米儿,你说的对,我要好好养伤,以后用双腿走着去看她!”
槐米的嘴边露出一抹微笑:“你躺着,我去给你端药,顺便让仙童给你准备几样新鲜的粥饭。”
说完槐米便转身出去吩咐仙童了。
却说胡姬花和云想几人接到讣告的第二日一早便赶来了,媞姒虽已下葬,但是前来祭奠人还是络绎不绝。
祭奠完媞姒,云想忽然说道:“娘亲,你和干娘先回去吧,我去看望一下子玄。”
“也好,但这几日天庭人多杂乱,不宜久留,你看了子玄就速速回来。”
胡姬花和椿皮先回了流波山,云想折子玄的住处。
因没有来过这里,一路问了好几次才算找到,在一个僻静的小院门前,云想停了下来。
这小院门前没有守门的仙童,自然也不用通报,她迈了进去,见这里比起前殿的辉煌显得简朴了些,但布置的温馨可人,也是一个极好的住处。
云想心中道,子玄把槐米带到天庭,必是过得十分舒心,从这院落的景致就看得出来,槐米不同于深闺养的大家闺秀,脾气性格都别具一格,子玄定是喜爱她的性子。想到这里忽又想起了子衿,她暗自叹了一口气,但愿子衿顺利回来,也好与他早日团聚。
心中胡乱想着,忽听一人惊呼:“云姑娘?”
云想抬头一看,阶上站着一个人,此人正是槐米。
槐米去流波山找她求了几次药,所以云想对她印象深刻。此时的槐米虽略显疲色,但比起两年前去流波山求药之时好了不知多少倍,那时她怀中抱着孩子,粗衣破旧、蓬头垢面的,现在一头黑发梳的整整齐齐,身上虽穿的不是描金绣凤,也是十分精致的短袄罗裙,气色也比那时好了许多,脸上透着红润。
可见槐米生活的十分舒心,这就好,子玄舒心,槐米舒心,大家都舒心,岂不是皆大欢喜。
槐米从阶上几步下来,奔到云想面前,面带惊喜地问道:“云姑娘,你怎么来了?”
云想笑笑:“我与我娘来祭奠圣后,想着子玄的腿还伤着,就来看望他了。”
槐米问道:“胡娘娘她们呢?”
“她们先回去了,我一个人来的。”
“云姑娘,快别站着了,快请进来吧。”
槐米一边说着,吩咐了一个小童去给子玄熬粥,然后把云想带到子玄的寝室。
子玄在闭眼小憩,听见外面有动静,以为是槐米进来了,便没有睁眼,继续眯着。
谁知这轻轻的脚步声竟走到他的榻前,还有槐米的说话声:“云姑娘,子玄睡着,你先坐坐,我去给你沏茶。”
云姑娘!子玄心中一惊,难道是云想?难怪这股气息如此熟悉……不知为何,想到云想他的心又通通地跳了起来,浑身燥热难受。
只听云想小声说道:“你不要忙了,我略坐一下就走。”
子玄听到这里睁开眼睛一看,见一旁果然站着云想。云想着一身素衣,这素衣映衬的她娇艳无比。
他欢喜的语无伦次:“是云儿吗?云儿,这你怎么就来了?”
云想见子玄醒了,坐到他身边问道:“子玄,你好些了吗?”
子玄灼灼地看着云想:“好些了,你能来看我,我太高兴了。”
槐米见状,悄悄关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