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本打算立刻下凡,忽而又想起万一子衿在凡界生了什么病怎么办,反正要跑一趟,不如带些草药过去,就算没病喝了也能强身健体。人岁数大了,难免闹累赘。
想到这里,她便在药房内转了一圈,趁椿皮不注意,抓了几根人参、几把桂圆,还有些补药,一并藏在袖中。
椿皮见她迟迟不走,问道:“云儿,你不去外面透气了?”
云想忙回:“去!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跑了。
椿皮看着云想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云儿今日有些怪,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她有什么事,便低头继续捣药。
云想这次熟门熟路,直奔法源寺而去。
因知道子衿平日念经的地方,所以直接去了禅房找他。
禅房内果然有一老僧在打坐,体态比七年前略丰满了些,身姿还是那样挺拔。
云想轻轻地唤道:“法师!”
惠远听见这声音,不由心中一颤,这声音虽多年未曾出现,但她藏在他心中七年,太熟悉了。
惠远定了一下心神,慢慢扭过头去,一种失望的眼神却渐渐生了出来。眼前的女子与七年前的云想生的极为相似,却不是她。七年过去,云想定然已经嫁人,成了几个孩子的母亲,面容定然也改变了许多。但此刻面前的女子很年轻,眼神中透着调皮,这绝不是她。
而云想见惠远愣着,便也仔细端详了他,只见他脸上除了多了几粒色斑,其他并无改变,精神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云想犹豫着问道:“法师,您不认识我了?”
惠远缓缓说道:“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很像一位故人?”
云想突然想起,凡界七年过去,自己定会有很大的改变,所以惠远不敢认。
她便笑笑说:“七年前,您认得一位叫云想的姑娘吗?”
“自然认得,她在法源寺住了两年,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是云想的妹妹,名叫云霞。”云想忽然说道。
“云想的妹妹?那云想她现在,不,你姐姐她现在哪里?”
“我姐姐嫁人了,拖着三个孩子,出不来门。”
“她果然嫁人了。”惠远一阵失望。
“法师,难得您还记得她,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记得您,我这次来,就是她让我来的。”
“她让你来的?请问你姐姐过得好不好?她嫁给了什么人?”
“她,她嫁给了一个开药房的,瞧,她让我给你带了些药呢。”云想一边说着,将药从自己袖中扒出来,一股脑放在案上。
惠远微微地摇摇头,这个云想,哪里有托人送药的?这不是咒人家生病吗?她到底是不是云想的妹妹?
云想说道:“我姐姐说了,她还是十分仰慕法师,嫁人实属父母之命,她不能违抗,她还说……”
“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让我问问您,她在您心中到底有没有一席之地。”
云想说完这话,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她奇怪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惠远顿了一下:“老衲乃出家人,早已斩断七情六欲,若是来生相见,再续前缘吧。”
云想琢磨着惠远的话,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心中有我,却受到出家人身份的限制,无法和我结为伉俪,他的意思是来生相见喽?云想捂着嘴笑了一下,忽然感到很高兴。
“法师,我一定会把你的话转告给我姐姐。”
“纵使相逢应不识,七载一去两茫茫。”
“咳咳,”云想因不太懂,故干咳了两声:“法师,我记得您是喜欢喝茶的,不,我姐姐说过您是喜欢喝茶的,这些药材不用煎,直接代替茶泡着喝就可以了。”
“多谢施主。”
“啊,法师,我是瞒着我娘偷偷出来的,要赶紧回去了,万一被她知道了,她定会责怪我的。”
“既然施主不便久留,老衲就不强求了,你回去转告你姐姐,我很好,谢谢她这么有心。”
“一定会的。”
云想说完便走了。
惠远看着她的背影,简直与云想一模一样。
惠远吩咐下去,让悟净将案上的药材收了,从此以后便用药材代替了茶,因药材品种不一,药茶的味道时苦时甜,一喝就是小半年,此是后话。
云想从法源寺出来,正欲找一僻静地方腾云而去,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救命啊!”的呼声,仔细一听,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凄厉悲惨,被一阵风卷着吹到到她耳中。
她急忙顺着呼声而去,只见路旁有个大水坑,一女子在拼命地往水坑处挣扎,却被人死死拉住。
四周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正对着水坑指指点点。
云想忙上前一问,方知这女子三岁大的女儿方才失足落入水中,所以这女子才拼了命要跳入水中寻她女儿。
云想听了原委,没顾得思量,立刻跳入水中帮她寻找女儿,那女子哭得正死去活来,忽见有人跳水帮她救孩子,也没看清是男是女,急忙哭着跪下道:“多谢壮士!多谢壮士!”
说完又要跳入坑中,却被几个妇婆一把拉住:“你又不会洑水,要寻死啊!”
女子挣着哭道:“囡囡死了,我也不活了!”
那几位妇婆吼着劝道:“囡囡没死,你没见有人下去救她了?慧娘啊,别回头囡囡救活了,你倒淹死了,她可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这叫慧娘的女子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加上方才折腾了一通,也实在没有力气了,便披头散发地软软地瘫在地上盯着水面。她心中想的是,若是孩子救上来,她就不去跳坑,若是孩子没有救上来,到那时跳坑也不晚。在跳与不跳之间,她选择了等待。
一旁除了看着这女子防着她跳水的几位妇婆,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都冲这坑指指点点。
一个婆子叹道:“这坑平日不积水,可一到下雨就填满了,谁家有孩子的一定要注意些!”
另一个婆子摇摇头:“早就听说要把这坑填平,可多少年了也没见填平,哪年到了雨季都要淹死人!离京城这么近,那么多做官的,就没人管管这事!”
那婆子神神秘秘地说:“听说这坑里有淹死鬼,每年要投生转世呢,所以才找替身替他。”
“唉,可怜这娃才三岁,与她娘相依为命,万一救不活,她娘也活不成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都盯着水坑看,都觉得这孩子八成活不了了,都掉下去这么半天了,就连那位救人的人也不见踪影。
过了一会儿,只见水坑上有了动静,人群立刻动起来,都往水边凑,只见云想一只手托着孩子,从水中跃了出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主动让出一片空地,让云想把孩子放在地上。那女子见孩子救上来,连哭带爬地过来,趴在孩子身上哭道:“囡囡,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云想一把把孩子倒提起来,拍着她的背,孩子从口中吐出许多水,直到水吐的差不多了,她才把孩子放下。这时孩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娘,你怎么哭了?”
人群又发出一阵惊呼,孩子居然没死!
最激动的是那慧娘,她一把搂住失而复得的孩子,眼泪鼻涕一起下来,母狼一般嚎叫:“娘的心肝宝贝啊!你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啊!”
说完放下孩子,冲云想磕头:“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云想着急地扶她起来,可是她硬是不起,在地上磕了几十个头,头如捣蒜,直磕得鲜血淋漓。
云想没办法,只好冲过人群欲离去,却被几个妇婆拽住:“女侠,你别走,你告诉我们你府上在哪里,改日我们亲自上门致谢!”
云想推辞不用了,可是那几位妇婆像是女子的亲戚,拦着就不让走,还跪下说,如果她不告诉她们住在哪里,就长跪不起了。
云想心想,我就算告诉你们我家住在哪里,你们也去不了啊。她抬头看看远处,法源寺的轮廓出现在她眼前。
忽然她灵机一动,对她们说道:“我是法源寺惠远法师的弟子,你们若非要谢,就去找惠远法师谢吧!”
跪在地上的人这才起来,走到那女子和孩子身边,一齐朝法源寺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人群中有人说道:“惠远法师慈悲为怀,教出的徒弟也不一般,改日我定要去拜望一番。”
还有人说:“这家人就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必也拿不出什么谢人家的东西,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不如我们大家凑一凑,一起去向惠远法师道谢吧。”
有人听了这建议,立刻表示同意,人们见别人同意了,自己便也同意了,不一会所有围观的人便达成共识,约好第二日去法源寺谢恩。
云想本来想多听一会议论惠远的好话,又怕时间久了被胡姬花发现,只得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腾云而去。